可是当他正走着的时候,突然阴暗处冲出一道人影指向他而来。旧年于河北长久谋生在凶险境地之中,祖青自然不乏警觉,不待那人影欺近,他已经下意识抽出配刃直指对方。
“祖君请止,二郎并无恶意!”
祖青这里还未及有下一步动作,便听另一个声音疾呼,正是此处营主韦轨发声。
其实就算韦轨不发声劝阻,祖青持刀在手之后便也很快醒悟过来,眼下的他已经不是身在信都虎狼丛中,在洛阳行台之内他是绝对的安全。
这些念头纷至沓来,还未完全停息,祖青便听到来者不失恭敬的问候:“阁下便是祖镇西后嗣?我闻名久矣,渴于一见,失礼之处,还望勿怪……”
说话间,来人身影已经顿住,乃是一个相对于寻常宿卫将士而言显得有些年轻到过分,甚至于稚气未脱的少年。对方面向祖青叉手行礼,口中告罪,只是还没有等到祖青有所回应,便又继续说道:“祖君事迹壮则壮矣,但若说南北无有志士媲美,那也不然。无论余者心迹如何,但我若入祖君境地,也不惧行此勇烈壮节!”
祖青听到这话,不禁失笑,只觉这少年有一种初生牛犊不畏虎的朝气,也颇让他感慨年轻气盛之珍贵。至于他,幼来便是苦大仇深,却已经殊少争胜斗气的志气,因是他只是笑道:“寒愚浊事诚不足夸,只愿世道之众能够坐望治世,无复旧扰。”
话虽然这么说,祖青心中其实还是有几分不以为然。年少者胆壮气盛,纵作狂言也不过一哂,至于说对方能否效法于他,这本就是不切实际的事情。他人生之跌宕起伏,也算是世道之离奇,单单其亲长行于悖乱前后际遇云泥之判,已经不是俗流能比。他伯父与父亲相继为江北霸主,这已经不是寻常人能够企及的境界。
不过,当听到营主韦轨介绍少年身世之后,祖青已是忍不住瞪大眼,仔细打量沈勋几眼,反倒不好再继续回应,因为他实在想不通这少年何等争勇心切,居然如此恶咒其父?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若是坐镇河北的王师大将沈牧若闻儿辈如此壮声,很大可能会激怒吐血,苦恨生而乏教。
沈勋倒不觉得自己所言有什么不妥,还待要上前对祖青细表钦慕,旁边韦轨已经一脸冷汗拉住了他,苦笑道:“二郎慎言,祖君际遇离奇,纯是乱世人情乖张所致。沈侯功在家国,兴复社稷,泽荫后嗣,又怎么会……”
“营主着相了,我只是闻贤而喜,想要讨教真髓,可不是拘泥旧事。大王功成于灭世之祸,祖君养志于贼逆之门,这都是世道称夸的壮士,难道本身际遇乏甚离奇,就能丧志颓居,不争人前?”
沈勋难得清醒几分,倒也醒悟过来自己先前那一番话着实欠揍,连忙发声稍作找补。
祖青听到这话更觉尴尬,但就是这短暂接触,倒也略微了解少年脾性如何。本来被人直接当面指称出身于贼逆门户,应该是极为令人羞恼的侮辱,可是有了此前言指其父的铺垫,反倒让人不再那么难以接受。
更何况少年言中竟将自己与梁王相提并论,祖青也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怒,最后也只能是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笑。反正这少年若真要因言得罪,倒也不必死于自己手中。
且不说沈勋与祖青这一次不可称为愉快的见面,当然这只是对祖青而言,总之到目前为止,祖青还不能洞见后事,不知自己余生功业将会与眼前不甚讨喜的少年深刻纠缠,直至塞边诸夷将此二者与另一尚未著名的王师战将并称三煞,闻风色变。
人生初见,泰半寻常。正如行台邸舍诸多官吏,出入之时不乏偶见祖青其人,但当时既不知其人其事,又不知几日之后,道左偶遇的这个年轻人将会名传天下,成为世道更进一步的契机所在。
但世事也并非全都如此,起码梁王众望所归、履于至极已是大势所向,积成万钧之势,动则立鼎启明,启泰旧年所剩无几,诸夏大业蓄势而发。,!
美意趣,怪不得能够得到梁王那么高的评价。
说话间,一行人已经来到祖青于行台内的居舍。
洛阳行台办公习惯也如建康的台城,在职官吏起居都在行台之内,而不是起早贪晚的往复奔波。因此除了固定的官署之外,还有供各部曹官吏起居饮食的邸舍区域。因此单单整个行台,便占据了洛阳八十一坊的其中三坊,诸多日常供给一应俱全,并不逊于城中任何坊市,且各种饮食娱乐花销全归公帑,也算是行台给予福利之一。
在正式献玺之前,祖青都要接受行台的保护与监视。最近几日也到了献玺之前的关键时刻,行台有关此事各种铺垫渐已完成,只需等待羯国包括皇后、太子在内的一批俘虏抵达洛阳、明正典型之后便会正式进行。
祖青本人对于之后的献玺也是充满期待,最近几日都是深居简出,养神蓄志。除了行台相关部曹邀请论事之外,等闲都不外出。不过行台给他安排的居舍规模本就不小,居室游园一应俱全,登高而望甚至可见穿城而过的洛水沿岸景致,若有需要的话,也不乏声色之娱。
当然,在大事了结之前,祖青是没有这样的心情。甚至他本身便没有将洛阳当作久居之处,只是期盼完成自己的使命而后即刻渡河北上,去完成自己为人夫者应尽的义务。因是他一直都是深居简出,甚至就连负责守卫左近区域的宿卫将士们等闲都难见上一面。
这一日,祖青用餐完毕,又往行台兵部一行,负责指认一批新进押入洛阳的羯国俘虏。这其中便不乏早前涉入信都护国寺的羯国臣子,这些人的供词将会极大的作证祖青在信都城破之前事迹种种,增强他献玺的可信度,因是需要祖青亲自前往将供词整理一番。
忙完这些事情之后,祖青至夜才返回居舍,恰逢左近宿卫换岗。这也都是警卫常情,祖青对此也不甚好奇,只如寻常一般直往自己居舍而去。
可是当他正走着的时候,突然阴暗处冲出一道人影指向他而来。旧年于河北长久谋生在凶险境地之中,祖青自然不乏警觉,不待那人影欺近,他已经下意识抽出配刃直指对方。
“祖君请止,二郎并无恶意!”
祖青这里还未及有下一步动作,便听另一个声音疾呼,正是此处营主韦轨发声。
其实就算韦轨不发声劝阻,祖青持刀在手之后便也很快醒悟过来,眼下的他已经不是身在信都虎狼丛中,在洛阳行台之内他是绝对的安全。
这些念头纷至沓来,还未完全停息,祖青便听到来者不失恭敬的问候:“阁下便是祖镇西后嗣?我闻名久矣,渴于一见,失礼之处,还望勿怪……”
说话间,来人身影已经顿住,乃是一个相对于寻常宿卫将士而言显得有些年轻到过分,甚至于稚气未脱的少年。对方面向祖青叉手行礼,口中告罪,只是还没有等到祖青有所回应,便又继续说道:“祖君事迹壮则壮矣,但若说南北无有志士媲美,那也不然。无论余者心迹如何,但我若入祖君境地,也不惧行此勇烈壮节!”
祖青听到这话,不禁失笑,只觉这少年有一种初生牛犊不畏虎的朝气,也颇让他感慨年轻气盛之珍贵。至于他,幼来便是苦大仇深,却已经殊少争胜斗气的志气,因是他只是笑道:“寒愚浊事诚不足夸,只愿世道之众能够坐望治世,无复旧扰。”
话虽然这么说,祖青心中其实还是有几分不以为然。年少者胆壮气盛,纵作狂言也不过一哂,至于说对方能否效法于他,这本就是不切实际的事情。他人生之跌宕起伏,也算是世道之离奇,单单其亲长行于悖乱前后际遇云泥之判,已经不是俗流能比。他伯父与父亲相继为江北霸主,这已经不是寻常人能够企及的境界。
不过,当听到营主韦轨介绍少年身世之后,祖青已是忍不住瞪大眼,仔细打量沈勋几眼,反倒不好再继续回应,因为他实在想不通这少年何等争勇心切,居然如此恶咒其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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