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梅是知分家时春潮为了要那片宅子、把养活老人的事包揽下来的,见他如今又说话不算数了、把种老人地的苦甩给了自家一份,很是生气,但又想别家都是平分着种老人地的,自家种一份也是应分的,也就不气了。
郝仙枝此时才清楚,分家时春潮愿意吃亏养活老人,完全是为了和自家争宅子使的计。然而,宅子已经是人家的了、地也分了,她再气也改变不了这些事实了,只能把气往春晖身上撒了!她骂春晖是个死鳖、是个闷子、中了人家的计!春晖知当时怨自己,也只得任由她骂了!
肖环如了愿,自然是得意的。她知道那妯娌俩不满意,觉得雪梅婆娘头小、打骂不过自己,在自己面前是不敢刺的,自己根本不用理睬她!她觉得仙枝就不是那样了。仙枝是个门扇大婆娘的人,若生气和自己打骂起来,自己是打骂不过她的!再者,弄不好她还会倒向老大婆!得团住她!于是,肖环蒸了肉包子也给她送几个,包了扁食也给她送一大碗,见她家晒麦,也赶紧去帮忙……那仙枝本就是个好吃懒做的人,见二嫂这样亲自己,也就慢慢地不气了,又和她好起来了!
过罢麦季,春光把麦晒干、扬净,装了三大化肥袋子,用架子车把麦拉到春潮家院里,把麦袋子一一搬进了大住的小屋里!大咳嗽着从门后拿过来一杆大秤,用秤勾住一袋麦的袋子口,打算称麦。春光知一大化肥袋子麦约有一百二十斤、按照规定自己该兑三百斤麦,便说:“称啥称?多了也没给旁人!”大说:“得称称!多了,我也不要;少了,我也不依!我不向谁,不灭谁!”春光只得和大一起抬起插在秤的铁丝鼻里的杠子,称了麦多了六十斤。大拿过来个空袋子、一个瓢,就要把多的麦往袋子里舀。春光夺过来空袋子、扔一边,就走了。大看着春光,咂下嘴,说:“你看这孩子!”只得作罢了。
过了两天,春晖两口子用架子车给大拉来了三化肥袋子麦。春晖和大称罢麦还差三十斤。春晖瞪着仙枝,责怪道:“来时,我让多拉一袋麦,你说三袋就够嘞!这下你不犟了吧!”仙枝反怪道:“我知道一袋麦有多少斤呀?”春晖道:“你不知道吗就不让多拉一袋麦?”仙枝说:“多拉一袋用不完,不还得拉回去呀?”春晖说:“那也比再回家一趟强!”仙枝说:“再回家一趟咋啦?能跑断你的小短腿呀?”根旺知小短腿是兔子、是骂人的话,便瞪仙枝一眼,不满地“嗯”一声!春晖说:“既然是跑不断腿,那你就回去背麦吧!”仙枝猛一声,恶狠狠地说:“我回去背,要你弄啥?”春晖只得回去背来大半袋子麦。一称多了二十斤!根旺把麦往一个空袋子里舀几瓢。春晖说:“白舀嘞!”仙枝瞪春晖一眼,夺过瓢,舀几瓢麦倒进那个袋子里。一称舀的麦,又多舀了二斤。仙枝捧一小捧舀的麦,往兑的麦袋里一扔,说:“妥嘞,只多不少!”说罢,背着舀出来的麦袋子,走了。春晖知一小抔麦最多半斤,苦笑笑,拉着架子车,回家了。
过了两个月,春潮没有兑麦。根旺想:自己和他住一个院,他早晚兑就中!根旺也就没去要。又过了一个月,春潮只字不提兑麦的事。根旺等不及了,就去到堂屋问他两口子咋没兑。春潮黑丧着脸,光“吭吭”,不说话。肖环不耐烦地说:“兑啥兑?打的麦还不够俺们吃呢!”根旺这时候才明白,他们打的是只种地、不兑麦的点子!他气得弯着腰捂着肚子咳嗽一阵子,指着春潮,怒道:“你!你这不是耍赖吗?”春潮撇着嘴角“哼”一声,说:“耍啥赖呀?我不知赖长啥样子!”肖环厉声说:“恁两口子几十岁嘞,少吃一口不中呀?”根旺抖抖地指着她,道:“恁两口子咋不少吃一口呀?”肖环把脸黑丧得像锅底,道:“恁老嘞!我不给你抬杠!”说着,把根旺推出门,“咣”地关上了!根旺蹲地上,咳嗽一阵子,吐口血痰,弯着腰,捂着胸口,回到了小屋。
根旺在床上躺会儿,缓过来了劲,便去到二弟家,说了情况。二弟又领着他去到九爷家。谁知九爷走亲戚去了。二弟让哥去法院告春潮。根旺却又心疼儿子,怕告了儿子会坐牢,不愿去告!二弟只得让哥等九爷回来后再作打算。
过了两天,根旺听说九爷回来了,便去给他说了情况!九爷想想,说:“你让春光娘去把春光舅叫来!”根旺就让媳子去叫娘家人!
这日,春光的三个舅舅领着春光的几个表弟去到了九爷家,说要去春潮家灌粮食。九爷让孙子程伟叫来了春光的二大。大家便去到了春潮家,在院里站一大片,堵住了春潮的堂屋门!九爷凛然地站后面,掌着舵,挂着帅,二大站在他这边,听号令,程伟站在他那边,跃跃欲试,三个舅站前面,等着打脸!几个表兄弟站旁边,握着拳,似乎是等着打春潮!。
此时,春潮两口子在堂屋当门里各搬一袋麦,打算把它搬到院里的架子车上去磨面,见来了这帮人,知是咋回事了,便放下了麦袋子。春潮看着二舅的脸,绷着嘴,在喉咙里“吭吭”着,一句话也不说!肖环赶快从后墙的条几上拿起一盒烟,走出门,抽出来一支烟、伸到在前面站的二舅面前,看着二舅的脸,笑容可掬地说:“俺就打算过几天把麦兑给俩老哩呢,谁知恁们可来嘞!”二舅不看他递的烟,虎着脸,道:“别说等几天嘞!立马就得兑!”春潮想耍花招,笑不唧唧地说:“俺磨了面再兑中不中?”三舅说:“不中!俺恁些人总不能在这等着你呀!”几个表弟威严地说:“你兑了再去磨面!”程伟是个急性子,急时说话有点结巴,说:“兑、兑了、了吧,兑了就、就利亮嘞!”四舅厉颜厉色看着春潮,说:“你扳着指头数一数,见谁种了老人的地不兑粮!”肖环笑着说:“俺要不是忙,早百二十年就兑嘞!”九爷说:“忙啥忙?我经常看见春潮和人们站着喷诓呢!”二大也说:“守着恁大恁娘哩,再忙也有时间兑!“春潮正要辩,二舅说:“你别说其他嘞,就说兑不兑吧?”肖环说:“谁说不兑嘞!恁外甥不是说磨了面再兑吗?”二舅扫视着身后的儿子和侄子,断然说:“别跟他们啰嗦恁些嘞,咱给他俩帮忙兑!”程伟说:“就、就是那!”说着,几步跨进屋,搬起一袋麦,就要走!九爷急忙说:“别搬他那粮食!他俩好不容易捡净嘞!叫他们用那去磨面吧!”程伟说:“捡、捡净嘞,就不能叫、叫俺大伯、大娘吃、吃呀?”三舅说:“他俩老嘞,也不种地嘞,有时间!咱把毛粮弄回去,让他俩慢慢成捡坷垃杂质嘞!”程伟说“中”,就放下了麦袋子,到套间拿出来四个化肥袋子,扬着问:“这、够、够不够用?”四舅说:“用不完!”程伟说:“那、那咱就多灌点麦,让俺大伯、大娘多、多吃点!”二舅说:“咱不向谁,不灭谁!一斤也不多灌!”二大去到西套间,喊:“过来吧!麦圈在这里!”于是,二舅、程伟、几个表兄弟便过去了,围着了麦圈。一个老表拿箕子,一个老表撑袋口,二人往袋子灌起了麦。春潮走过来,站一边,黑丧着脸,看着他们灌!肖环也过来了,看着二舅的脸,挤着笑说:“您们这样干,还省俺点劲呢!”二舅板着脸,也不搭理他!
程伟、两个老表把三袋麦抱到根旺的屋里。其他人也过去了!根旺两口子正坐在床沿上生气呢,看着他们,唉声叹气。三个舅舅对根旺说些安慰话。二大和程伟称了麦多了三十斤,又把多的麦舀到一个空袋子里,称了斤数。程伟又把它倒到了春潮麦圈里。根旺咳嗽着站起来,给大家散烟。二舅说:“你咳嗽得厉害!这不能吸烟!”根旺只得收了烟。柳俊要去烧鸡蛋茶。二舅不让烧。九爷、二大、三个舅说些让根旺好好保养身体的话。程伟及几个老表把麦袋子抬到套间。众人便走了。春潮两口子站在堂屋当门,怔怔地看着他们出了院!
打这以后,肖环便时常比鸡骂狗,说公公、婆婆。春光的三个舅舅听说了此事,为了免生气,就把根旺两口子住的屋门垒住了,在屋后扒个洞,安上了门,让哥姐从那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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