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临,悬在空中,旁边闪耀着几颗星子。伺候宁儿的侍婢在廊下张罗着点灯,宁儿看看她们,片刻,瞥向室中的水壶。她从袖子里取出一团纸,皱巴巴的纸面上,邵稹的字迹隐没其中:内有迷药,丑时相见。纸团里面裹着一只小小的纸包,宁儿手指微微颤抖,将它打开,将里面的粉末都倒入水壶之中。明灯掌起,侍婢们回到房中,见宁儿坐在榻上,手里拿着一只绣绷。&ldo;娘子要绣花么?&rdo;侍婢们笑道,&ldo;要取针线来才好呢。&rdo;宁儿望着她们,心扑扑地跳,片刻,轻轻&ldo;嗯&rdo;一声,移开目光。月亮渐渐升上中天,又往西边移去。风已经凉得似水,院子里的虫鸣也变得稀疏。外间,侍婢们躺在榻上,睡得沉沉。宁儿却抱着被褥,一直坐着,两只眼睛望着紧闭的窗户。月色映在窗纱上,忽然,窗上传来轻轻的叩响,一个人影出现,轮廓是宁儿早已熟悉的模样。宁儿连忙下榻,小心翼翼地开窗。邵稹一身黑衣,正在窗外。&ldo;稹郎……&rdo;宁儿见到他,眼眶一涩,却不敢高声,卡在了喉咙里。下一瞬,她被一双手臂紧紧圈入怀中,温暖而有力,呼吸间尽是邵稹的味道。宁儿把头埋在邵稹的胸膛前,二人紧紧相拥,好一会,也不曾说话,似乎都想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时刻。&ldo;你……还好么?&rdo;邵稹在她耳边低低问道。宁儿颔首,抬头望着他,月光从半掩的窗外透来,邵稹眉目清隽,一日不见,竟似乎瘦了。&ldo;你……你呢?&rdo;宁儿哽咽着,忙把眼泪擦掉,不想让它挡住了邵稹的模样。邵稹点头,却忽而眨眨眼,唇角强牵起一抹笑:&ldo;你忘了?我皮糙ròu厚,被打一顿都无事,怎会不好。&rdo;这般时节还有心思卖乖,宁儿哭笑不得,心情却好了一些。&ldo;稹郎,你会走么?&rdo;她急切地问道。邵稹沉默片刻,道:&ldo;宁儿,今日你舅父的话,你也听到了。他说得其实不错,我现在,的确配不上你。&rdo;宁儿睁大眼睛。邵稹看着她,目光灼灼:&ldo;所以,宁儿,我要去挣一副清白身家回来,堂堂正正地娶你。&rdo;宁儿只觉得心在胸膛里摇摇欲坠,只听得自己的声音问道,&ldo;你……你要去何处?去多久?&rdo;&ldo;不必多久。&rdo;邵稹微笑,道,&ldo;朝廷要再征百济,我的名姓就在军书上,过两日便出发。&rdo;&ldo;百济?&rdo;宁儿怔怔,忽而想到薛霆也正是因为征百济得了功勋,拔为左千牛。&ldo;可你怎会在军书上?&rdo;宁儿疑惑,睁大眼睛,&ldo;稹郎,你又……&rdo;邵稹摇头,抚抚她的头发:&ldo;宁儿,你忘了?我本是长安人。今日,我去见了我族叔。&rdo;宁儿讶然:&ldo;你重新回去落了籍?&rdo;&ldo;嗯。&rdo;宁儿明白过来,却有些怔怔,轻声道:&ldo;稹郎,你不是说,你族叔对你不好?&rdo;邵稹满不在乎:&ldo;那是从前,现在谁敢对我不好?&rdo;说罢,瞪起眼,摆出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宁儿忍不住,笑起来,压在心头的石头忽而松了似的。&ldo;我若是能跟着你去就好了……&rdo;她想了想,还是觉得不舍。&ldo;不可。&rdo;邵稹正色,声音沉而温和,&ldo;宁儿,我若将你带走,便是私奔。我是为了正经娶你,不是为了害你。且你曾说过,亲戚之中,你舅父最疼爱你。你忍心抛下他,让他每日为你难过忧虑?别说世人,我若做出这般行径,就算我祖父和父母在世,也会看不起我。&rdo;她一句撒娇的话,却引得邵稹义正辞严,宁儿望着他,倏而觉得他如此美好,笑笑,不禁再度将头埋在他的怀里。&ldo;等着我。&rdo;邵稹拥着她,吻着她的额头和脸颊,&ldo;用不着多久,我就会回来。我会让你舅父无话可说。&rdo;宁儿不语,点点头。二人厮磨了好一会,忽然,外间传来些动静,二人僵住,却听得是侍婢在梦呓。邵稹回神,望望天色,道:&ldo;我该走了,不可留得太久。&rdo;宁儿望着他,恋恋不舍。邵稹忽而一笑,低低道:&ldo;小娘子,自从分别,有一事,在下屡屡不能忘怀,不知小娘子可否赏赐一物?&rdo;宁儿愣了愣,见他盯着自己的嘴唇,明白过来,脸一下涨得红红。&ldo;保证不怀孕。&rdo;邵稹一副认真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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