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潇潇心中一凛,忙退后两步:&ldo;是。&rdo;&ldo;族长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何需女子替他擦汗。将来即使是流血,那也只能由他自己吞下去。&rdo;萧离的话语透着威严。木风颇以为然,也不拭满头汗珠,道:&ldo;都相言之有理,干脆,把我院中那几个婢女也撤了吧。&rdo;淳于离返回月落,便复原名为萧离,应&ldo;教主&rdo;之邀、族长之令,担任了月落的都相一职。数月来,他训练军务,执掌内政,月落诸事渐有起色。他手腕高超,城府深沉,连圣教主都对他言听计从,各都司对他也不得不心悦诚服。萧离记得卫昭所嘱,回来后便用药毒杀了乌雅,又让苏俊正式收木风为徒。木风聪慧,萧离与苏俊一文一武悉心栽培,见他进步神速,倒也颇为欣慰,觉得不负卫昭一片相托之意。想起那人,他的面上便带了几分思念之意,木风看得清楚,仰头笑道:&ldo;都相在想什么人吗?&rdo;萧离回过神,一笑:&ldo;正是。&rdo;几人往山海院走去,木风边走边道:&ldo;都相想的是何人?&rdo;&ldo;一个让我尊敬的人。&rdo;&ldo;哦?能让都相尊敬的人,定非常人,都相何不引我相见?&rdo;&ldo;他自会有与族长相见的一日,他若见到族长文武双全,定会十分欣喜。&rdo;平无伤急匆匆过来,在山海堂前拦住了众人,也不及行礼,快速道:&ldo;事情不妙,桓军包围了长乐城。&rdo;萧离一惊,华桓开战之后,长乐一直留有一万多名驻军,以防月落生乱或是桓军入侵,也一直是桓国与月落之间的一个缓冲,现在桓国大军开来,包围长乐城,只怕下一个目标就是月落。他与卫昭一直暗有联系,卫昭也一直叮嘱他严防桓军入侵,眼下看来,倒被卫昭不幸言中了。他与戴着面具的苏俊互望一眼,转向木风道:&ldo;请族长下令,紧急备战,守住流霞峰和飞鹤峡!&rdo;木风也知事态严重,忙取出族长印章,萧离双手接过,转向程潇潇道:&ldo;备马,去流霞峰!&rdo;桓军平静了相当长的一段时日,长风骑却是不敢放松,日日厉兵秣马。当西边的讯息抵达军营,却是一个秋高气爽的艳阳天。裴琰折起密函,吐出简单的四个字:&ldo;长乐被围。&rdo;崔亮一惊抬头:&ldo;危险!&rdo;&ldo;是。&rdo;裴琰落下一子:&ldo;月落危矣!&rdo;&ldo;眼下情形,月落与我们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让桓军拿下月落,济北必将沦陷,到时夹击河西,只怕‐‐&rdo;裴琰靠上椅背:&ldo;可咱们鞭长莫及,也没有兵力再去管月落的事。&rdo;崔亮不言,低头间眼神微闪,在西北角落下一子。卫昭入帐,崔亮便即告辞,卫昭见这局棋还未下完,便在裴琰对面坐了下来。裴琰却是微笑:&ldo;三郎,今日阳光甚好,咱们不如出去走走。&rdo;&ldo;少君请。&rdo;卫昭将棋子一丢,洒然起身。二人负手而行,如至交般轻松畅谈,待到营地西面的山峰下,裴琰摒退长风卫,与卫昭登上峰顶。峰顶,白云寂寂,草木浮香,二人微微仰首,俱似沉醉于这满天秋色之中。卫昭忽然一笑:&ldo;少君有话直说。&rdo;裴琰微笑:&ldo;看来三郎还未收到消息。&rdo;他从袖中掏出密函,递给卫昭。卫昭接过细看,修眉微微蹙起,目光变得深刻冰冷,合上密函,良久无言。&ldo;三郎,我们数次合作都极为愉快。只是以往,我多有得罪,今日裴琰诚心向三郎告罪。&rdo;裴琰退后两步,深深一揖。卫昭将他扶起,裴琰转身遥望关塞,叹道:&ldo;以往,我只将三郎视为生平对手,这半年来,却与三郎携手对敌,生死与共,这心中,早将三郎视为生死之交。&rdo;卫昭沉默了一会儿,道:&ldo;少君倒也会说这等酸话。&rdo;裴琰大笑,道:&ldo;却也是真心话。&rdo;卫昭心中激流汹涌,面上却仍淡淡:&ldo;我明白少君的意思,只是事关重大,关系我月落全族安危,我得想一想。&rdo;&ldo;三郎,裴琰此番请你相助,确是诚心为你月落一族着想。眼下宁平王率军包围长乐,只怕紧接着便会向你月落开战,以其凶残性情和与月落族的宿怨旧仇,你的族人,只怕要面对一场残酷血腥的大屠杀,此是其一;&ldo;此番宁平王率军攻打月落,绝不是以前掳掠人口,抢夺财物那么简单,此次他是要彻底地吞并月落,将月落变为桓国的领土,继而通过月落南下攻打我华朝,以图吞并我朝。到时天下尽陷桓族铁蹄之下,月落再无立藩的希望,只怕还有灭族危险,此其二‐‐&rdo;&ldo;少君不用多说。&rdo;卫昭冷冷道:&ldo;等我收到准信了,自会给少君一个答复。&rdo;&ldo;那我就再耐心多等几日。&rdo;裴琰面色严峻:&ldo;我也知要请三郎出兵相助,事关重大。我只是想告诉三郎,月落若想立藩,朝中阻力强大,若没有相当充分的理由,怕是很难堵悠悠众口,日后也容易有变数。&rdo;卫昭不语,裴琰又道:&ldo;现如今,形势远远超出我们当初合作时的预期,我也未料到桓军凶悍若斯。可打到眼下这一步,三郎,只怕我们不倾尽全力,拼死一搏,就会有灭族亡国之险!&rdo;&ldo;我月落地形险要,若是死守,桓军不一定能拿下。但若我应少君请求,贸然出兵与你一起夹击宇文景伦,那便是公然与桓国撕破脸皮。成则好,若败,我月落将陷于万劫不复的境地。&rdo;卫昭话语沉静冰冷。裴琰嘴角含笑,缓缓道:&ldo;只怕三郎想守,宁平王不让你守!&rdo;他话语轻细,却在说到&ldo;宁平王&rdo;三字时稍稍加重。卫昭修眉紧蹙,轻轻拂袖转身:&ldo;少君稍安勿燥,我自会给个答复。&rdo;&ldo;三郎。&rdo;裴琰见卫昭停住脚步,淡淡道:&ldo;三郎若有要求,尽管提出来。&rdo;卫昭一笑,白影轻移,风中送来他的声音:&ldo;少君这么客气,卫昭可担当不起。&rdo;夜深风寒,长风骑伙夫庆胖子将一切收拾妥当,又看了看西角那一溜大灶,打了个呵欠,自去歇息。一个黑影悄无声息地掠来,将手伸入左首第一口大灶的灶膛中,灶灰仍有些余温,他从灶灰中掏出一个小铁盒,身形微闪,瞬间便不见了踪影。江慈正在崔亮帐中,向他请教心疾的治疗之法,忽听到帐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她心中一动,挑帘出帐,左右看了看,见护卫的长风卫站得较远,轻声道:&ldo;怎么到这里来了?&rdo;卫昭看入她的眼底,微笑道:&ldo;我来找子明。&rdo;江慈面颊一红,崔亮出来道:&ldo;卫大人。&rdo;&ldo;今夜月色甚好,我想邀子明一同登山赏月,不知子明可愿给卫昭这个面子?&rdo;卫昭眯眼看着崔亮,悠然道。崔亮想了想,含笑点头:&ldo;卫大人有邀,自当奉陪。&rdo;江慈跟上,卫昭与崔亮同时转头:&ldo;你早些歇息。&rdo;江慈不由笑了出来:&ldo;那好,你们二位就尽情赏月吧。&rdo;转身离去。卫昭一笑:&ldo;子明,请。&rdo;见长风卫欲待跟上,卫昭转身冷笑,长风卫知他身手,不虞崔亮遇刺,便也不再相随。秋夜清浅,月华如水,山间不时有落叶唦唦的声音。二人静悠悠地走着,不多时便登上峰顶。站于峰顶遥望关塞南北,灯火连营,崔亮不由叹了口气。卫昭看了他一眼,双目烁烁:&ldo;子明因何叹气?&rdo;崔亮转头看了看他,又望向月色下的苍茫大地,道:&ldo;当年&lso;七国之乱&rso;,有一首流传极广的民谣,不知卫大人可曾听过?&rdo;&ldo;愿闻其详。&rdo;崔亮吟道:&ldo;万里苍原,路有饿殍;遍地豺虎,累有白骨;不见亲兮,肝肠寸断,满目鸦兮,尽食腐肉。怆怆蒺藜,茫茫黄泉,大夫君子兮,可知我忧,大夫君子兮,可见我苦!&rdo;秋夜风高,卫昭默然听着,忽然一声冷笑:&ldo;可惜华桓两国,满朝文武,找不到一个像子明这样的君子!&rdo;崔亮看着卫昭,见他眸中有着凛冽的寒冷,透着彻骨的恨意,心中暗叹,终平静道:&ldo;萧教主。&rdo;卫昭退后一步,揖了一礼:&ldo;请子明指点。&rdo;崔亮将他扶起,道:&ldo;萧教主定是不忍心见族人陷入战火之中。可眼下,月落要想独善其身,怕是不太可能。&rdo;&ldo;我想请问子明,我月落若出兵相助,这一战有几成胜算?&rdo;崔亮吐出二字:&ldo;五成。&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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