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昭默默地看着她,心底的烙印灼得他呼吸困难,她清丽的面容、温柔的目光更让他无法直视,喉间血腥气愈浓。他稍稍转过身去,声音低沉:&ldo;你走吧。&rdo;九六、剑鼎生辉江慈仍是不言不语,纹丝不动。卫昭向崔亮一笑:&ldo;子明,少君还担心着,咱们回去吧。&rdo;崔亮颔首,二人微笑转身举步,却听身后江慈柔和的声音:&ldo;师姐,对不起,我不能随你走。&rdo;二人脚步顿住,崔亮转身,见燕霜乔满面不解之色望着江慈:&ldo;小慈?!&rdo;卫昭慢慢转过身,见易寒欲上前,便稍踏前一步,护住崔亮。易寒却只是走到燕霜乔身边,目光和蔼,嘴角含笑看住江慈:&ldo;小慈,你别怕。我会派人送你和霜乔回上京,不用呆在这军营。&rdo;燕霜乔点头,拉住江慈有些冰凉的双手:&ldo;是,小慈,咱们离开这里,去上京,再也不用呆在这战场,再也不用分开了。&rdo;&ldo;去上京?去桓国?&rdo;江慈望向易寒和燕霜乔。燕霜乔无奈地叹了口气,道:&ldo;小慈,你还不明白吗?我们,永远都不可能再回邓家寨了。&rdo;江慈默然,燕霜乔只道她不明白,心中伤感,轻声道:&ldo;小慈,现如今,我们只有去上京一条路可走。我的身份摆在这里,也累及于你,咱们是不可能再在华朝呆下去的。&rdo;江慈犹豫了片刻,道:&ldo;相爷允我来之前,说只要明飞肯回去,他既往不咎。&rdo;燕霜乔冷笑:&ldo;裴琰的话,你也相信?!&rdo;见江慈还是犹豫,她心中焦急,怒道:&ldo;他说得轻巧,你可知,明飞是何人?!他是月戎国派在华朝的暗探!&rdo;江慈吃了一惊,燕霜乔叹道:&ldo;小慈,明飞为了我,背叛了月戎,又得罪了裴琰,天下之大,只有桓国才是他安身立命之处,现在也只有父亲,才能护得我们的周全。&rdo;江慈看了易寒一眼,又望向燕霜乔。燕霜乔有些愧疚,转而轻叹一声:&ldo;小慈,不管怎样,他、他始终是我的父亲,我也算是半个桓国人。&rdo;她侧头望向镇波桥下的流水,岸边生有一丛丛的浮萍,想起母亲和小姨,想起下山后的际遇,她语调渐转惆怅凄然:&ldo;小慈,我也觉得对不起母亲,可又能怎样?他始终是我的父亲,这乱世之中,也只有他才能给我一个安定的家。再说,明飞他―――&rdo;&ldo;明飞他,待你好吗?&rdo;江慈伸手,替燕霜乔拭去眼角渗出的泪珠,轻声道。燕霜乔侧头拭泪,哽咽道:&ldo;很好。&rdo;顿了顿又道:&ldo;等仗一打完,我们就会成亲。&rdo;江慈欣喜地笑了笑,又拉住燕霜乔的手,将头搁上她的肩头,慢慢地闭上双眼。燕霜乔心中更酸,师姐妹在邓家寨相依为命,有时江慈太过顽皮,自己忍不住责斥她,她便会这般拉住自己的双手,将头搁在自己肩头撒娇,自己禁不住她的痴缠,也便一笑作罢。可现在,她似是长高了几分,她的头搁在自己肩头,也不再是撒娇,倒象是在向自己告别一般―――江慈低低道:&ldo;师姐,对不起,都是我的错,连累了你。&rdo;&ldo;不,小慈―――&rdo;燕霜乔正待说话,江慈却用力握住她的双手,轻声道:&ldo;师姐,你听我说。&rdo;燕霜乔听出江慈话中决然之意,愣了片刻,慢慢抽出双手,将江慈揽在怀中,泫然而泣。&ldo;师姐。原谅我,我不能随你去桓国,我现在是长风骑的军医,医帐人手不足,我不能丢下这些伤兵。师姐,我真的是很想很想学医救人,如果我随你去了桓国,我的心,永远都不会安宁的。&rdo;风拂过桥面,江慈揽上燕霜桥的脖子,在她耳边用极轻的声音道:&ldo;还有,师姐,你放不下你父亲和明飞,所以要留在桓国。可我心中,也有了放不下的人。&rdo;燕霜乔一惊,便欲拉下江慈的双手,江慈却揽得更紧了些,声音轻不可闻:&ldo;师姐,你别问。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放不下他,在别人眼里,他不是什么好人,可我、就是放不下他―――&rdo;镇波桥头,树叶被风吹得簌簌作响,崔亮内力不足,听不清楚江慈说了些什么,只见易寒似是有些惊讶,再看了看身侧的卫昭,见他神情有些恍惚,目光却凝在江慈身上。燕霜乔张了张嘴,无法成言。江慈再抱紧了些,轻声道:&ldo;师姐,你回上京吧,以后,等你和明飞成了亲,华桓两国不打仗了,我会去桓国看你的。咱们以前说好了,你的女儿,便是我的女儿,我一定会来看你们的。&rdo;她心中难过,却仍慢慢撒手,带着满足的微笑,看了燕霜乔一眼,猛然转身,大步奔下镇波桥,跑向远处的军营。燕霜乔追出两步,易寒身形一闪,上来将她拉住。燕霜乔心中酸楚难当,大声唤道:&ldo;小慈!&rdo;一阵大风刮来,吞没了她的呼唤之声。燕霜乔泪如雨下,易寒暗叹一声,拂上她的穴道,抱着她转身而去。卫昭立于桥上,纹丝不动。天上浮云飘过,遮住丽日,让他俊美的面容暗了暗。崔亮看得清楚,心中暗叹,却仍微笑道:&ldo;卫大人,咱们回去吧。&rdo;卫昭缓缓转身,话语听起来有些缥缈:&ldo;子明,请。&rdo;崔亮脚步放得有些缓慢,走下镇波桥,见宁剑瑜率着大批将士过来守住桥头,微笑着点了点头。又转头望向河西渠北面,叹道:&ldo;卫大人,只怕不久,就要是一场血战啊。&rdo;卫昭与宁剑瑜含笑点头,脚步从容,只是负于身后的双手有些颤栗,他也看了看河西渠北,叹道:&ldo;若无血战,又怎能收回疆土。&rdo;崔亮眉间怅然:&ldo;盼只盼,战乱早日结束,也盼从此朝廷内政清明,天下百姓,再无受欺凌之人。&rdo;卫昭由河西渠北收回目光,望向右前方,正见江慈纤细的身影奔向医帐,他的心似被什么狠狠地抽打了一下,凝作一团,却又仿佛积蓄出更大的力量,要向外喷薄而出。卫昭与崔亮入帐,长风卫周密正向裴琰禀报完毕,退出帐外。裴琰似是心情极好,朗笑道:&ldo;来来来,子明,我给你介绍一下。&rdo;崔亮见西首椅中一人长身而起,二十来岁年纪,眉目清朗,笑容可亲,有着一股名门望族世家子弟的气派,忙作揖道:&ldo;崔亮见过侯爷!&rdo;宣远侯何振文虚扶了一下,笑道:&ldo;不愧崔军师,猜中是本侯。&rdo;崔亮微笑:&ldo;算着侯爷应是这两日要到,方才一路过来,见军营后方似是有些喧扰,知定是侯爷率援兵前来,侯爷这一到,咱们胜算可大了。&rdo;何振文视线掠过一边的卫昭,淡淡点了点头:&ldo;卫大人,别来无恙?&rdo;何振文与庄王一系向来不和,他的妹子何青泠又曾打伤过右相陶行德的内侄,为了此事,何振文亲自进京调解,与卫昭见过数面。他还托人送礼给卫昭,请卫昭调停,与世家子弟素来不对眼的卫昭却命人将礼物分给了光明司卫,还当众放话&ldo;他何振文的东西太贵气,卫府养不起&rdo;,让何振文心中实是暗恨不已。只是军营相见,对方又是监军,皇帝虽病倒,但指不定哪日康复,这卫昭恃宠而骄,权倾朝野,倒也不好过分得罪。卫昭并不看他,冷哼一声,拂袖坐下。裴琰微微一笑,道:&ldo;子明辛苦了。&rdo;崔亮叹道:&ldo;有负相爷重托,实是愧疚。&rdo;裴琰微笑道:&ldo;子明不必自责,人各有志,我有子明相助,又何惧他宇文景伦?!&rdo;他取过册子递给崔亮:&ldo;这是振文兄带来的人员和粮草,子明看看如何安排,最关键的一战,咱们许胜不许败!&rdo;崔亮点头:&ldo;是,那几样兵器也差不多制成了,只要时机一到,咱们便可反攻。&rdo;裴琰却神色凝重,摆了摆手:&ldo;子明先安排着,但何时动手,咱们还得再等一个人。&rdo;&ldo;何人?&rdo;裴琰微笑:&ldo;子明那日不是给我出了个主意吗?实乃妙计。&rdo;崔亮一喜:&ldo;相爷有合适的人?&rdo;裴琰望向帐外:&ldo;他也应该要到了。&rdo;又微微一笑:&ldo;咱们先商量一下,具体怎么打。&rdo;江慈得见师姐,知她终身有托,欣慰不已。她又将心里的话悉数倾吐,终于在镇波桥上,将心头那一层轻纱揭去,不禁心情大畅,竟是自去岁以来从未有过的轻松。她回到医帐,脸上的笑容也灿烂了几分,手下更是勤快。凌军医替帐中最后一名伤兵换药完毕,过来净手,看了看正在熬药的江慈,和悦笑道:&ldo;小江,你今年多大了?&rdo;&ldo;快满十八了。&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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