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汀兰身上被雨水浇得精湿,眼睛里却满是郁结多日后点燃的怒火,这时候从怀里摸了那剪刀出来,紧咬着牙关,一步步朝钟义走来。待走到他的身后,隐约便听到听筒里传来钟秀的甜笑,这笑声更像是火上浇油一般,让浑身是火的于汀兰瞬间举起剪刀,猛地朝钟义后心扎去。钟义正跟钟秀在电话里低声细语,不知对面钟秀笑着说了什么,他也轻轻笑了两声,侧过身子去拿一边的香烟。正在他侧身的当口,于汀兰的剪刀刚巧刺了过来,便偏离了他的后心,只刺在他的软肋上。钟义吃痛,下意识大叫一声,手里的话筒也失了手,话筒对面的钟秀因他忽然间的大叫,便在电话中焦急地叫着他。钟义这时候已经忍痛从藤椅中滚到一边,避开了于汀兰第二次的攻击。他一边叫骂着让她住手,一边围着桌子躲闪着势若疯虎的对方。于汀兰此刻哪里还停得下,嘴里只骂着钟义禽兽不如,竟然连自己的亲弟弟也要加害,手上便挥舞着剪刀,不停地追赶。只是于汀兰终是女人之身,几番追赶钟义不成,明显便减了体力。钟义虽被她刺了一剪下去,却不在身上的要害,这会子看准时机,竟猛地反扑过来,撕扯中将那剪刀夺下,更掐住于汀兰的脖子,使了大力,几下子便把她掐昏过去,软倒在地上。这工夫外面狂风暴雨,又是深夜,所以他二人一番撕打,竟无一人知晓。钟义喘着粗气站在那里,看着脚下于汀兰昏迷的脸,心中愤恨,忍不住便在她身上踢了两脚,不料却扯到了肋下的伤口,痛得龇牙咧嘴起来。便在这时,门口人影一闪,竟是一身湿透的钟秀,急匆匆进了门来。原来她在话筒中听见钟义一声大叫,紧接着便是一阵混乱的叫骂,大约便听出是二嫂子于汀兰在和钟义撕打。她心思敏锐,仅从钟义起始那声惨叫,便猜得他必是遭了暗算,因此情急之下,便匆匆赶了过来。这工夫见于汀兰昏迷在地上,而二哥的左侧软肋还在淌着血水,她便赶紧冲上去,在睡房里寻了药箱出来,开始为钟义止血。钟义见她浑身上下湿得不成体统,直打哆嗦,倒心疼得紧,嘴里只让她快点寻了自己的衣物去换一换,免得着了凉。这兄妹二人在这边一个给对方止血上药,一个不顾自己疼痛关心着妹妹,却不意地上的于汀兰已经不知不觉醒转过来,把他二人的言行都看在了眼内。这工夫,她咬牙从地上爬起来,一时间有些手脚发软,便扶着桌子,尖声冷笑道:“好看呀好看,真真这一出兄妹情深的戏可是太好看了!钟老二,我今儿算是落了实证,嫁了你这数年,像这般郎情妾意柔情似水的样子,你便连一次都未曾予我,却原来都是留着给你亲生妹子身上。好,很好,钟家有你们这两个不要人伦的下流胚子,实是够光宗耀祖了,等日后你们俩再生出来几个没屁眼的孽种,那才要把你们钟家老祖宗都从祖坟地里笑醒了呢!”钟义听她忽然骂出这样恶毒肮脏的话语出来,不禁勃然大怒,便要起身去往死揍那贱人一顿。不料他这一动,却牵扯到了刚刚包扎的伤口,登时一股鲜血喷出来,穿透了雪白的纱布,倒把钟秀的一双手都沾满了血污。钟秀此时正沉着面孔,眼睛里闪着一道羞恼交加的寒光,胸口激烈地起伏着,显然被于汀兰的话语气得不轻。这当口儿,又忽见一股股的鲜血从哥哥身上喷出来,溅满了自己柔嫩的双手。也不知是不是被这眼前的血腥刺激到了,她忽然直起身,两步便冲到了于汀兰的面前,沾满鲜血的手指猛地伸过去,立时便掐住了于汀兰的脖子。于汀兰刚刚从昏迷中苏醒,本就虚弱无力,正扶着桌子大骂这对狗兄妹,却不料素常温柔如水的钟秀,却像只利箭般转瞬而至,根本没给她反应的机会,那双满是血污的手便已经将她掐得喘不了气,双手乱抓乱挠,却只一会工夫,便翻了白眼,伸出半截舌头出来。钟秀的手上脸上都被于汀兰的指甲抓破,却始终咬着牙根不松手,眼见她在自己的手中越来越没了力气,直如一滩烂泥般倒下去,才慢慢松开手,伸手在她鼻子下面试了试,方直起身来,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后,竟忽然笑了笑,幽幽地道:“从你嫁了钟家以来,我原以为你有多厉害霸气,颇是忍了你些日子,看起来,竟也不过如此,现下我忍够了,你便也该…上路了。”一旁的钟义眼见这雷霆般的巨变,便是他这样的心肠,待看见于汀兰的两颗眼珠在钟秀的手下慢慢凸出来时,也不禁微微闭了闭眼睛。此刻,他一边捂着伤口,一边看着地上应该已经断气的于汀兰,轻声对钟秀道:“倒该如何处置了她才好?”钟秀看了看窗外瓢泼般的大雨,柔声道:“都听说嫂子小产后抑郁难止,半疯半痴的,怕是落下了癔症,而这癔症,最怕忽然间变了阴雨天,便会更加严重,寻死觅活,投河跳井,想来都是有的。”钟义听她这话,便已了然于胸,只轻轻点了点头。“待你我穿了雨衣,略遮掩下,我便背她出去。”钟秀点点头,走到钟义面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二人未发一言,却似乎有一种默契,尽在眼神中隐现。这光景,地上的于汀兰依旧一脸死色,半睁着眼睛,满脖颈的血污,倒真是骇人得很。狂风透过窗棂吹动了室内的窗帘,飘荡在她的身体之上,隐约中,那只掉了花鞋的左足尖,似乎微微动了动。风雨中的后花园里,除了狂风暴雨中颤栗的花草,哪里还有一个人影。幽深深的古井前,钟义和钟秀合力将于汀兰扔进那冰冷的井水里,钟义面色灰白,不敢朝井口里再看,转身便走。倒是钟秀伸过头去,朝里面看了最后一眼,嘴角边浮上一抹阴冷的笑意。未几,漆黑的夜色便吞没了她二人远去的身影,只有井边的树林里,却似乎传来一阵急促的奔跑声。这一场暴风雨的夜里,秦淮只觉得自己似乎做了一个梦。在梦中,他好像看见钟信冒雨出了门,良久,又湿淋淋地回了房。可是当自己从梦中醒来时,却看见他明明就在自己的另一侧悄然而卧,又哪里有出过门的样子。想来,还是自己因“四时锦”获得这样意外的荣光,而导致过于兴奋,所以不停地在做梦吧。说实话,如果不是这一日布伦忽然打电话过来,说是要二次登门拜访,他真的觉得那天收获的成绩,会不会只是自己的一个黄粱美梦。毕竟这种一举成名天下知的惊喜,在好多时候,真的只有在小说或电视剧里,才看得见。不过秦淮想想也就释然。自己既然能够穿到这样一本狗血成盆的奇葩书里,每天和这许多人撕逼斗法,都可以做到安然若素,那么借着现实里的化工常识功底,和钟家丰厚无比的香料底蕴,研制出一款超越时代的香水出来,又有何不能呢。当钟信听说布伦又要来钟家拜访的时候,秦淮明显看出了他的不满。说来也怪,自己识得这个男人也不是一时三刻了,可以说,经过那么多大大小小的狗血之事,自己在他身上,真的很少能看出什么一目了然的情绪。大多时候,这个男人总是略躬着身,将自己隐藏在不引人注意的角落。在他的脸上,也很少会出现过于显而易见的表情。他的喜怒哀乐,似乎已经被他用严苛的控制力,冰封在了心底,从不会轻易外露。可是恰恰在面对这位英俊浪漫的法国人布伦时,秦淮却发现钟信也不是永远都能控制住他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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