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那大家就别再耽误了,赶紧散了吧!”
双方来不及好好话别,互相点头致意后,便在十字路口各自转身离去。
李在淳叫上几个高丽棒子朝英租界而去;江连横则带上温廷阁和李正西回去老城厢方向,没见到刘雁声和闯虎的身影,不知是没来,还是有其他事要忙。
…………
今朝夜头,注定夜长梦多。
尽管天色已晚,三金公司土货遭劫的小道消息,却仍旧在十里洋场快速蔓延开来。
随着江连横等人离开爱多亚路,“三大亨”的耳目也在法租界内奔走相告。
有人去巡捕房通风报信,可黄探长并不在那里;还有人去黄公馆汇报见闻,可黄探长也不在家里。
说有急事儿通禀,才被管家告知:“黄老爷听戏去了,在老城厢东边的‘新舞台’。”
于是,众探目便如百鸟归巢般蜂拥过去,说明情况,邀功请赏。
……
……
黄锦镛今年五十三岁,人过半百,老夫少心。
沪上人人都知道他爱听戏,无论是京戏,还是绍兴戏,都爱听,但却谈不上“票友”,只能算是个“捧角儿的”,全因他醉翁之意不在酒,这辈子跌过最惨的跟斗,就在戏子身上。
但那件事已经过去了,没人敢提,黄锦镛照旧流连于各家戏园。
戏曲虽说不算新生事物,但在眼下却是最时髦的消遣。
各大名家锐意进取,服化道具推陈出新,文人雅士编写新剧,男女老少,人尽痴迷。
沪上唱戏的场子不叫园、楼、馆,而是一律统称“舞台”,新舞台、共舞台、大舞台……
因为弃用了旧式的柱方型戏台,而改用了西洋的半月型舞台,座席有坡度,台上有聚光灯、可更换的布景,所以深受追捧、反响热烈。
只有老顽固不乐意,斜眼看着那些新舞台、新戏服、新本子、新唱腔,频频摇头兴叹,说缺少意境,哪里还算是戏,老祖宗传下来的好东西,全让这帮小年轻给糟践了!
可惜没人搭理他们,梨园行当也从未像今天这般红火。
戏子间有句俗话——京城学艺,津门扬名,沪上挣钱。
新舞台今晚请的也是北方的名角儿,唱的是京戏经典曲目:《虎牢关三英战吕布》。
黄锦镛生得肥头大耳,塌鼻梁,肿眼泡,嘴大吃四方,确实有几分富贵相,远远看过去,活像一尊穿金戴银的大佛,派头十足。
此刻,他正在一众门生的簇拥下,坐在雅间里听得兴起,满面红光,神情得意。
便在这时,有人“噔噔噔”地跑过来,慌张大喊:“师父,不好了,不好了,出大事了!”
“嗯?”
黄锦镛怪腔怪调地应了一声,头不动,只是微微斜眼,在来人的脸上冷冷扫了一下。
那人顿时怔住,旋即二话不说,“啪啪”先扇自己俩耳刮子,跪下来连连磕头:“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打扰师父侬听戏了。”
黄锦镛不再看他,转而继续看向舞台,冷哼着问:“说吧,出什么事了?”
来人环顾左右,不敢高声,于是便俯在师父身边,低声耳语了几句。
黄锦镛听后,脸色骤变,当即怒拍桌案,厉声问道:“谁干的?”
“不知道,听线人说,应该是往闸北那边跑了,之前听杜先生那边的弟兄说,好像……好像是跟什么斧头帮有关。”
“什么他娘的斧头帮,到底怎么回事!”
黄锦镛的吼声很大,在剧场里显得格外刺耳。
一时间,底下的看客不敢再捧场叫好,就连台上那几个戏子也都当场愣住,误以为是自己哪句唱得不好,惹恼了黄探长,便怯生生地不敢再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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