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扬古听她如此说,不知为何心中突然一紧,立即沉下脸来责怪道:“好好的,说这个干吗?今儿是你的生辰,说起话来怎么如此不知避讳?”看他紧张得忘记了规矩和距离,仿佛如过去一样嗔怪自己,东珠心中便好受了。她将那枚梳子插在自己发间,静静地说了句:“你记得,这是你自己送给我的。现在,我将它结发在头,从此我们便是缠绕一生,再不可背弃对方。”费扬古想要解释,却又觉得此时说什么都是无益,也怪自己怎么偏偏送了这个给她?原是听说她近日睡不安稳,所以才会送这沉香木梳给她。想来她若知是自己亲手做的,早晚便会多用它来通发,以此触碰头部经络,自然能宁神静心。可谁知她会错了意,越发纠缠起来。“昭妃娘娘!”“主子!”远处传来宁香与春茵气喘吁吁的呼唤声,还有侍卫们整齐有度的马蹄声。东珠知道,他们还是寻来了。自己和费扬古这难得的会面,终究是要结束了。她仿佛还要说些什么,而费扬古腾空一跃已至树上,将身形隐藏在树冠丛中。东珠心中默然叹息,朝水边缓缓而去,不时采一捧新鲜的荠菜揣在怀里。所以,当春茵与宁香寻来的时候,东珠手捧荠菜朝她们笑容嫣然:“来得正好,多采一些,回去好做荠菜饽饽给她们尝尝鲜。”春茵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瞪大眼睛瞧着东珠:“娘娘真是太奇怪了,若想吃饽饽,只要吩咐一声,御膳房里什么新鲜美味的馅料没有,还用亲自来摘这个?”未等东珠回答,宁香抢着说了:“春茵姐姐不知道,上巳节吃荠菜,不仅可以祛病祈福有好兆头,还能夫妻和美早生贵子呢!”春茵瞪大眼睛:“这可是真的?我还是头一回听说呢!”宁香点点头:“真的,真的,昨儿娘娘教我念诗的时候,告诉我的!”春茵立即跑过去:“那咱们赶紧多摘些,好让娘娘和皇上和和美美,早生贵子!”宁香也连连点头,两人一起动手,很快各自采了一大捧。东珠哑然,呆立在水边,有些愣神。冷不防,却被一人牢牢抱在怀里。隔着锦衣华服一阵阵传来暧昧的体香,熟悉的气息早已将他的身份泄露。此时的他,孩子气地用手臂牢牢圈住东珠,柔声低语带着几分调侃:“我今儿才知道,你为何要将日子定在今天不可。三月初三,不仅是你的生辰,也是上巳节,而巳与子相通,便是尚子的意思。若我们今日合卺,必定多子多福。”东珠微微挣扎,却换来某人更紧的缠绕:“还躲,还想往哪里躲?”东珠微恼:“皇上怎么说话不算数,说好了今儿放一日的假,由我自行打发,怎么还跟了来!”康熙转过东珠的身子,龙目炯炯紧盯着东珠:“朕是允你出宫散心,可并没说不叫人跟着!再者,谁让你一出宫就像脱笼的鸟飞得没影了。侍卫们都知道这昭妃娘娘是朕的心头肉,你跑了,他们怕不好交代,便早早回了朕。朕又担心你搞什么花样,才追来瞧瞧的。”东珠推开康熙:“如今人也瞧着了,皇上便回吧!”康熙乐了:“这叫什么话?见你非要出来,还以来弄了什么新鲜乐子,却不过是来湖边闲逛,倒不如随朕去西山跑马。”东珠低垂头,做出精神不振的样子:“我才没那个力气。”康熙被驳了面子,倒也不恼,笑嘻嘻说道:“也是,总要攒着力气……等到晚上。”东珠皱眉,刚要回他几句,却忽地被康熙拉上马。东珠还未坐稳,天子已挥鞭催马。一时间,马儿腾跃,远远跑了出去。马蹄纷纷踏绿草,散出阵阵浓郁的清香,东珠微微头晕,更有些讶然:“去哪儿?”康熙贴在东珠耳边:“到了就知道了!”东珠紧挨着康熙,甚至能感觉到他的心跳,那样有力,那样激昂,东珠有些恍惚。如果他不是天子,只是寻常人家的少年,那这个年纪,他该多快活,一定也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可是他偏偏是天子,还是被那个女人推到皇位上、被权贵元老们牵制的傀儡。傀儡,一想到这个词,东珠就有些心疼。如果能够摆脱那幕后之人的钳制,摆脱朝中权贵的弹压,他到底会不会成为一个好皇帝,会不会继承先帝的遗愿,实现满汉一体的仁治?“在想什么呢?”康熙略微低头,在他看来,东珠少有这样安静的时候。东珠想了想:“我在想,如果你不是皇上,今儿,会是什么样子?”康熙认真地想了想,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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