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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灵音寺，除了沙弥，便是老和尚，个个光着头，穿一身海青，嘴里念念有词，就是不理人。斋菜也让人胃口全无，他跟爹爹坐船颠簸，好不容易来到岸上，竟不能饱餐一顿，真是折磨。冬季的夕阳总叫人无限留恋，冰雪未化，寒梅在枝头悄悄绽放，难怪鼻尖无端一股幽香。秦远岫循着梅香抬头一望，墙角站着个刚剃了头的小和尚。最后一缕阳光照在小和尚的半边脸上，红扑扑的，像镀了金的小娃娃。他的眼轻轻一眨，睫毛上都沾了冰晶，不过是四五岁的孩子，肉手肉脚，乖乖站在墙角，秦远岫望着他，他就冲他笑。&ldo;小和尚，不对，你还不是和尚，你脑袋上没有疤!&rdo;秦远岫指着修缘，像发现什么新鲜事物一般。&ldo;师父说，今晚我就要受戒了。受戒以后，明天就是真正的和尚。&rdo;修缘哆哆嗦嗦站着，认真解释道。秦远岫捏捏他的小胖手，又摸摸他的光脑袋，道：&ldo;做和尚有什么好，不如你跟我回去，我求爹爹让你做我的侍童。&rdo;他越看这个奶娃娃越喜欢，比喜欢他的木剑木马还要喜欢得多。小和尚却直摇脑袋：&ldo;不好，小和尚一生一世都要留在庙里做和尚，不能跟你走。&rdo;秦远岫只觉得十分失落，吹了吹他新剃的光头，随口问道：&ldo;剃头疼吗你做了和尚，可就再也长不出头发啦!&rdo;修缘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似乎在长头发和做和尚二者间摇摆不定，他只长到秦远岫肩膀处，小胖手贴着脑袋，秦公子觉得好笑，偷偷捏了小和尚的腰和屁股，软绵绵一团，好玩得很。第二天秦远岫再见到修缘，他已经受完戒，站在昨天那块墙角位置，眼睛红红的，默不作声淌了半晌眼泪。&ldo;小和尚，你怎么淌眼泪?&rdo;修缘给他看刚烫好的戒疤，黑黑的十二颗圆点，想必疼得不轻。&ldo;你没有父母么，怎么来做和尚?&rdo;修缘摇摇头：&ldo;我只有师父。&rdo;秦远岫暗想，等那老和尚死了，或者等他长大一些，他便来找小和尚，将他带走，不再受这些罪。修缘不再说话，自顾自踩在积雪里，慢慢行走。秦远岫问他做什么，他只说这是在&ldo;散戒&rdo;，秦小公子便陪他一起走。冰天雪地里，他穿了一身狐裘，狐毛色泽火红，暖融融地贴着颈项，而修缘自己只穿了一件单薄海青，里头是件贴身小袄，毕竟是四五岁的娃娃，并不掩饰，冷得直发抖，手也冻得通红。&ldo;穿我这件。&rdo;秦远岫把狐裘脱下来，给修缘披上，九岁的孩子身量已经不小，小和尚穿了，那狐裘直拖在地上，化冻的雪水染湿了狐裘大氅，他又乖乖把衣裳脱下来，捧在手上，厚厚一团，垂下的部分几乎和他一样高。小和尚眨眨眼，小心翼翼伸手摸了摸绒绒的狐裘，脸在狐毛上蹭了蹭，舒服得直眯眼，又换了另一边脸去蹭，随后才还给秦小公子：&ldo;给你，我不冷，别弄脏了。&rdo;秦远岫带着小修缘往亭台上走，捡了个地方将雪水擦干净，让他坐下：&ldo;我给你吹吹，这样能散得快一些。&rdo;小和尚本就比秦公子矮了一大截，两人一坐下，秦远岫就抱着小修缘的脑袋轻轻吹气，又摸了摸刚烫上去的戒疤，疼得修缘直皱眉，却不吭声。过了半晌，修缘摸了摸自己的小光头，跳下亭台长廊，对秦远岫道：&ldo;小哥哥，我得去习早课了。&rdo;这光头小娃跑得倒快，不一会儿就消失在冰雪尽头。一连三天，秦远岫都来找修缘，慧智师父见了，只对秦风道：&ldo;令公子跟我这徒儿有缘，便让他代我尽地主之谊，领秦公子到处走走。&rdo;秦风点头同意，慧智将修缘叫到身边，仔细交代一番。虽然娃娃年纪小，但从小在寺里长大，对这里熟悉至极，带秦远岫四处走走并非难事。秦远岫在灵音寺前后呆了七日，秦风似乎有事要办，日日出寺。他便跟小修缘呆一块儿，慧智为了方便，连禅房都让他们共住一间。到了晚上，修缘爬上床，圆身子往被子里一钻，躺平后将被角掖好了，手脚都塞进暖和的厚被子里，只留一张脸露在外头，眼睛溜溜地转，看秦远岫从狐裘开始，一件件将衣裳都脱了，只留亵衣亵裤。&ldo;小哥哥，你这样慢，会冻着。&rdo;小修缘眨了眨眼睛，一本正经告诉秦公子。&ldo;修缘，我跟你睡好不好?&rdo;秦小公子指了指对面那张床，冷衾薄被，没有一丝人气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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