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腾快要吐血了,他一看王氏的神色就知道放印子钱、包揽诉讼的事是真的。他可没有想过自家妹妹居然这么不长脑子、无法无天!放印子钱是何等阴损的事情,轻则害人卖儿卖女,重则害人家破人亡,有损天理!而包揽诉讼是目无法纪,更是触犯国法的重罪!最令王子腾恐慌的不是贾赦威胁要上太和殿告他一状,而是贾赦刚才可是一竹杆打翻一船人,把王氏的罪行牵连到王家女的教养问题。今番事情若是传了出去,族中云英未嫁的王家女恐怕只有削发为尼,长伴青灯古佛一路可走,而已为人妇的王家女轻则遭受婆家的冷落,收回管家之权,重则被休弃回家,只能上吊自尽。他勉强地笑起来,道:「恩侯、存周息怒,我这妹子总不至于胆大至此,想必当中定有误会。」「望老太太明鉴。」王子腾知道贾赦这混人也许是没胆子上太和殿状告自己,在自己的劝说下贾政也许不会休妻,但贾赦绝对会让族长开祠堂,在族长和族老的见证下,把王氏放印子钱、包揽诉讼的证据拿出来,请族长下令贾政休妻。闹到那个地步的话,王家什么面子都不会有了!眼下只有贾家这位老太君能保住王氏,乃至王氏一族的声誉。观望已久的史氏都没有想到贾赦居然爆了这么生猛的料,她倒抽一口气,仿佛重新认识了她眼中的这老实人木头人儿媳妇。虽然心里对王氏厌恶至极,但史氏知道绝对不能让贾政休妻。先不说看在珠儿、宝玉和元春的份上,单说他们这样的人家从来都不会有休妻一事,大不了就关进佛堂而已。再说,如果真的让政儿休妻,他们贾家就真的与王家只有不死不休这一条路可走而已。「好了!」无论如何,史氏今天总要保住王氏。她假装责怪的道:「老大别要听风就是雨,外间的传闻总是不可信的。须知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没有证据就别乱说话!平白让老二和老二媳妇起了龃龉!子腾啊!老身这大儿子性格冲动,除却老三的说话他有几分听得入耳外,老身也是经常劝他不住的。有何不妥之处,还请你多多见谅了。」王氏松了一口气,老太太这是还认她这个儿媳妇。贾政皱眉,老太太的说话或多或少也有道理,难保当中不会有误会。他虽然脑里是这样想,但心里已经对王氏起了隔阂。贾赦一听,心里不服气,只以为老太太又在偏袒二房。正想反驳的时候,小张氏却是悄悄地拉着他。贾赦不解地看向自家夫人。小张氏向他摇摇头,示意不要多言。贾赦虽然不甚明了,但自家夫人总不会害自己的,都就忍住不说话了。史氏欣慰地看着这一幕,老大幸运,能够娶到老大家的这个聪明能干的媳妇。她厌恶地瞧了一脸侥幸的王氏,与先婆婆相比,自己看人的目光终究是差了一层史氏这番话,大概就只有贾赦、贾政和王氏三人听不出个中深意,王子腾和小张氏两个脑子一转就立即意会到史氏的意思。她的意思是要贾赦收好王氏放印子钱、包揽诉讼的证据,用以拿捏王子腾,看王子腾能付出什么好处,否则的话,就别怪贾赦「冲动」,把王家女的恶行公布出来。面对史氏这磨刀霍霍向肥羊,王子腾能说什么?他什么都不能说,还得感谢史氏的「明事理」。他强笑赞道:「还是老太太睿智,流言止于智者,坊间传闻绝不可信。」「贾王两家同为四大家族,世代交好,又是姻亲,向来同声同气,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恩侯和存周莫要听信流言,被外人离间我们之间的关系,使得亲者痛,仇者快!」「小侄还有些公务要办,过两天再来府上听老太太宝训。」王子腾实在坐不住了,起身就以史氏刚才体贴替他想好的公务繁重为借口告辞。史氏也不为难他,制止想要继续挑事的贾赦,大方让王氏送他离开。总要留点时间让人家想想该如何大出血的。最主要的是,王子腾今天所说的每一句说话都可以不听,但他那一句四大家族世代交好还是让史氏决定暂且放他一马。贾、史、王、薛四家连络有亲,共同进退,扶持遮饰,俱有照应数十年。虽然如今王家不一定能够给贾家帮上什么忙,但经历过四大家族最辉煌时期的史氏,深知道四大家族的能量一但一同爆发出来是有多么的强大。如非必要,否则她是绝对不会轻易放弃这些老姻亲的。且不说,史氏把王子腾的来意告诉贾赦后,贾赦是如何的暴跳如雷,逮住贾政发泄似的骂个不停,险些还要动上了手;也不说,王子腾痛骂王氏一顿后,如何焦头烂额的为王氏拾手尾。雁门郡一个脸白无须,戴圆帽,着皂靴,穿褐衫的人影冷着一张脸孔,好像谁欠他几百两似的,步伐急促又不失镇定的穿过一队又一队的巡逻士兵,直往后营走去。面对巡逻士兵上下打量的目光,他一概不理,显得很是高傲。而士兵们也见怪不怪的继续巡视大营。要是哪一天东厂的番子会笑盈盈地向他们问好,他们才觉得奇怪呢!「钱掌班!」后营里一个较偏僻的地方,只见一个正在煎药的番子看到来人,连忙放下手中的蒲扇,站起身恭敬的道。钱掌班爱理不理的颌首,高傲的道:「元帅的药怎生这么晚还未煎好?厂公和元帅都在等着呢!」番子诚惶诚恐地解释道:「刚才辛幼朵军医有事不在,所以小的迟了拿药材煎药……」「行了!」钱掌班打断了他的话,「咱们东厂办事从来不问因由,只看结果。」「错了,便是错了。」那番子吓得脸色一白,不敢再辩解,跪倒在地上,慌乱的道:「小的知错!求钱掌班开在小的干爹份上开恩!求钱掌班开恩!」东厂不需要没用的人,也不需要会搞砸差事的人。钱掌班飞快地往四周扫视了一眼,在动静闹大之前止住了番子。「罢了!你这小子不是咱家的人,咱家都不好越过冯玉祥处罚你,你自个儿去寻他领罚吧!」他宽容大量的道。这番子的干爹冯玉祥也是东厂掌班之一,虽然自己不怕他,但这时候还是避免节外生枝的好。「谢过钱掌班!谢过钱掌班!」番子松了一口气,自家干爹无论如何也会替自己留下一口气,要是落在这有名心狠手辣的钱掌班手上,自己捱不捱得过一个时辰也是问题。「还杵在这里干嘛?还不快去!?」钱掌班瞪了他一眼,嘴上唬道:「是不是要咱家亲自带你去?」「小的不敢劳烦钱掌班,只是……」番子飞快地瞧了钱掌班一眼后,也不敢细看他的表情,就低头小心翼翼的道:「只是…只是元帅的药还未煎好呢!」心里却不由得暗暗地叫苦起来。钱掌班最是不喜欢旁人违拗他分毫的,上次那个新来的番役不过是多嘴了一句,就被他命人把那番役的头发剪下一小醊来,然后剪的碎碎的放进茶水里,硬生生强灌进番役的肚子里!那番役痛得在地上打滚,哀号不停。听说一痛就痛了十几日,期间还不时被其他番役殴打,伤上加伤,命都去了半条!只是若真的误了元帅服药的大事,厂公就一定会扒了他的皮。到时候,自家干爹可保不住自己!说不定,还要连累干爹呢!「还需多久?」钱掌班看着边上熬药罐时,眼底有一丝异色闪过。番子不敢对上他的目光,是以根本没有察觉异样。「再多煎半刻钟就行了。」「嗯。」钱掌班不动声色地点头,「这里咱家处理就可以了,你去找冯玉祥就行了。」番子犹豫再三。「怎么?咱家办事,你不放心?」钱掌班挑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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