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雪酒|污蔑
阿悸生辰那日并未下雪,倒是大雪这日纷扬起鹅毛雪片,下一次雨、起一回风便要添一层衣。往年这个时候见几颗雪粒子就不错了,今年天气倒是反常。辛惊雨拥毳衣炉火,几日里隔窗喝茶赏雪景,虽然暖和但也心生乏味。
给阿悸过完生辰后,他却好像更忙了,每次撞见便匆匆忙忙侧开脸躲避她,她欲追上问个清楚燕林又跑来问这问那,一来二去她也不着急了,等着阿悸亲自过来解释。
燕林比之前更小心翼翼了,她每次唤他,他就像一只警觉的小鹿,撑着水汪汪的眼睛,恂恂凝望,说话都比之前谨慎、板正多了,也没劲多了。
得出门找些乐子,辛惊雨心想,去找元氏兄弟玩。
从西院到东院有一条近路,很是僻静,鲜为人知。那里有一个古朴的小凉亭,两侧与其后栽种数棵松柏和枫树,每到深秋一片墨绿殷红,叶声潇潇,最有秋意。
她罩大红猩猩毡面白狐狸里的大氅,穿掐金挖云红香羊皮小靴,头上围了雪帽,拥一织金花缎火炉,还未踏出卵石小径,便听到里面有人吟咏,像是在哼曲,却又荒腔走板:
生者百岁,相去几何?
欢乐苦短,忧愁实多。
何如尊酒,日往烟萝。
花覆茆檐,疏雨相过。
倒酒既尽,杖藜行歌。
孰不有古,南山峨峨。「1」
元哥哥好兴致,辛惊雨笑着走出来,道:一人一酒一景,自斟自饮自咏。
元瞻青斜睨她一眼,唇含微笑,道:看来我有客了。便让出一块毛毡,变戏法似的另取一只琉璃杯。
结合上次她算看出来了,自己这个表哥是真不怕冷。辛惊雨只觉得这风要刺进她守卫薄弱的每一寸皮肤,恨不得只露一双眼睛在外面,他还散开鹤氅敞着怀。
她施施然入座,元瞻青的眼睛并未看她,而是注视着熊熊的炉火,喃喃道: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已雪,再饮一杯无?「2」
辛惊雨笑道:元表哥喝着去年重阳酿的菊花酒,哪来的'绿蚁'呢?
元瞻青笑道:泛不泛'绿蚁'并无要紧,有没有'旧人'光临才是要紧之处。
辛惊雨打趣道:那表哥期望的'旧人'来了吗?
少男只是遥望着眼前的雪,轻声道:来不来又如何呢?人终归是要碰面的,不在地上,便在地下。
惊雨察觉眼前的人有心事,犹疑该不该追问。少男已转移了话题,道天冷了,要喝热酒。
他满筛一碗热菊花酒,递给惊雨喝,她小口试温,只觉蓼辣醇厚,细细品咂确有菊花的清香。
两人便这般边筛边喝,看着雪景,不怎么搭话,直到暮色四合,雪竟下得紧了,只有打伞才勉强少挨些淋。
两个人并未带伞,又都吩咐过自己出去走走,不让人跟着。元瞻青无所谓地解开鹤氅,起身道:走,我送你回去。
辛惊雨忙道:雪下这么大,表哥怎能把氅子解下来。
元瞻青拾起地上的灯笼,道:再不回去就要在东院过夜了哦。
辛惊雨对他敷衍的回答颇为不爽,钻进鹤氅里,伸手撑起一大氅的边,好供元瞻青空出一只手提灯笼。天黑路滑,两人走得很慢,又要小心走路,几乎一路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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