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乐摸他的脸,不敢想,更不敢说,怕说出来,好梦就惊醒。
这样温驯的时刻,渠锦堂不想显得自己不像个爷们:“明天咱们自己走,你归了我,往后不劳你大哥操心。”
常乐没急着否他,捋他垂下的头发,跟他交换了好几个黏黏腻腻的吻:“从这儿到隅北要换三次船,路上还要走四天三夜,有开源号在前头开道,我们也顺些……”
渠锦堂不是不明白这个理儿,可他的人还要沾别人的光行事,他心里憋屈,常乐就怕他钻牛角尖,红着脸蛋儿,勾住渠锦堂的腰。
“往后的道,没暖炕大床了,还有三个时辰才天明……”
灯火呼啦摇曳,常乐脸上生动的红,看得渠锦堂身上春芽破土的一阵骚动。
“月儿!”
火光忽一下熄灭,朦胧的黑影降下来,被子高高耸起座山包,柳条荡过水面明月,漾开的水花,一拱一晃,摇到上天。
第38章
有开源号的幡子在路上打头阵,常乐一行顺风顺水到了定县,来接船的是个老熟人:“常掌柜!”
渠锦堂眼瞧着常乐从身边跨过艞板,跟那个刀眉虎眼圆阔脸的汉子,久别亲兄弟似的抱住手:“赵大哥!”大哥,大哥,又是大哥,送走一个姓裴的,又来个姓赵的,伙计在岸上向他伸手,“少东家。”
渠锦堂手一甩,扔开扶手的定竿,晃晃悠悠跳上岸。
“怎么就你一个人,裴大哥呢?”
“等了你小半个月,上前头西口给你开道去了。”
虎眼汉子名赵庆,是裴家在廊河西口的管事,当年裴幼卿和常乐上把子山,是他赶得马,在山门外跟帮虎视眈眈的狼崽子对了两天两宿,把两位掌柜护送下山。
他脸颊上的刀疤就是那时留下的,倒成全了他身上绿林好汉的气概:“这次来了就不走了吧?早叫你跟着我们东家,他待你,不比你在茂兴号吃苦受累强!”
边上的人尴尬:“少说两句吧。”
赵五愣没接眼风:“怎么啦!我说错啦?!谁不知道咱东家盼常掌柜都盼得望眼欲穿了,你要来,别说廊河,整个大隅北,我给你搭手当帮办!”
舀水也救不了他点火的嘴:“庆爷!我的赵哥,你来……”
“你拽我干嘛……”
常乐没跟着去,故意留那儿等渠锦堂,等他经过,跟他两人肩并肩走在队末,袖管底下,一截软软的指头缠上来:“赵大哥是个直肠子,他没那个意思……”
渠锦堂捏他的指头,扯着酸涩的脸皮:“我知道,我要是……像他一样,能让你靠一靠……”
他嘴里这个「他」指的是裴幼卿,昨日不可追悔,常乐没法把表盘上的时针拨回去,拿肩膀不轻不重地撞他:“谁靠谁都不打紧……”
渠锦堂豁然抬头,河面上的风,船娘在船头摇着橹:一绣一只船,船上撑着帆,里面的意思,郎你要自己猜;二绣鸳鸯鸟,栖息在河边,你依依我靠靠,永远不分开……
常乐没说过这么烫嘴的话,耳朵根子都红,可还抬着头,四月里繁花开迷了眼,一把灼人的娇羞:“往后的路还长,有我靠你的一天。”
他这么说,是把一生都托付,要陪他走到底。
渠锦堂的嘴咧着咧着,肩就塌了,傻子一样攥袖子囫囵抹脸,又抖啊颤地抓紧常乐的手挺起胸膛,他的魂回来了,手里牵着小半生的命,步子迈得像个有了底气的男人,不管前路是风是雨,只要常乐不放开他,风来有他,雨来他挡。
第二天赵庆再见着常乐和渠锦堂,那眼光就不同了,没了冒失劲儿,不大敢明着看,背地里又忍不住瞥,好奇、遗憾、为他的东家惋惜,常乐想过去,被渠锦堂拽住。
“赵大哥。”渠锦堂以水代酒,“这一路劳烦开源的诸位为茂兴号开道,这份情,我和常乐都记下了!路上没有好酒,等到了隅北,咱们再喝过!”
常乐也跟着起来,端起碗,两人是棉线捻成的一条心:“赵大哥。”
都不是扭捏的人,赵庆干了,撂下碗,又为常乐撑腰,要给渠锦堂一点下马威,开山的手掌捏上他的膀子,对方面不改色,好小子,赵庆点头:“渠少爷,还是你有福啊。”
定县到西口,中间隔着两座山,水路不畅,货都得驼着上路,裴家常年在这一带做生意,各路的人都有打点,照例挂了幡子,没人敢打主意。
廊河哪座山头的人不知道啊,开源号裴家,甫阳茂字老号的年轻掌柜,那是和把子山雷动天喝过酒,攀过交情的主,赵庆自己也会两句道上的话,天一亮,马队就出发。
照常乐的意思:“这几车,还有最后三车装的都是不碍紧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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