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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王双眸通红，问道：&ldo;怎‐‐样？&rdo;校尉目中泪花滚动，&ldo;马车中的确有一名女子，但不是公主，而是云海十二鹰中的那个羽翠！&rdo;&ldo;云‐‐海‐‐十‐‐二‐‐鹰！羽‐‐翠！&rdo;这七个字，平王几乎是咬着牙齿说出来的。校尉低泣片刻，继续禀道：&ldo;羽翠伤了长史的一条腿。陆长史知道中计，急忙命令我们后撤。我们一路后退，正逢丹军攻破了漫津关，到处都是丹兵，我们要隐匿行踪，便退得极慢。等到了栾家沟前，长史一看与丹军交战的竟不是陇右军，便知大事不妙，正想着如何赶回王爷身边，栾家沟已被攻破。&ldo;长史大急，眼见丹军追得紧，便决定带着我们在丹军后方放火烧他们的粮草，想着只要能拖他们一时，便能让王爷多一点时间布防。在烧粮仓时，我们与丹军激战一番，长史因为腿伤，行动不便，不幸中箭……&rdo;平王望着陆元贞胸口上的箭洞，痛苦地闭上双眼，颤声道：&ldo;不是让他带了&lso;麒麟片&rso;吗？怎么……&rdo;亲兵寇勋闻言，伏在地上，泣道：&ldo;王爷，小的有罪。陆长史临走时，偷偷将麒麟片塞给我，让我依然镶在王爷的铠甲里，小的有罪……&rdo;平王悲痛得说不出一句话来。那校尉从怀中取出一封信，信封上，血迹斑斑。校尉将信呈至平王面前，泣道：&ldo;那几天晚上，长史总是夜不能眠，他象是有预感自己会……便写下了这封信，临终时让我们将信转呈王爷。&rdo;平王脸色苍白，缓缓地接过信，却没有勇气将信笺抽出来。谢朗痛入骨髓，再也控制不住，猛地转身抱住平王，放声大哭！‐‐太学的东窗下，谢朗因为练武误了文章，被陆博士留在太学，罚抄《大学》二十遍。陆元贞冒着被他爹发现的风险，与谢朗挑灯夜战。抄罢，他丢下笔，揉着手腕抱怨道：&ldo;小谢，下次再罚抄书，我可不会帮你了。&rdo;‐‐涑阳城外的离亭，他急得团团转，直到平王和谢朗打猎归来，他才欣喜地松了一口气，转而赌气道：&ldo;你们打猎不叫我，下次休想我替你们遮掩。&rdo;‐‐顺和阁的东暖阁中，他微微一笑，&ldo;王爷，元贞不才，愿以微薄之身，助您中兴大殷，开创承平盛世。到那时，元贞再效法青云先生浪迹四海，游历天下，三间草堂，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rdo;‐‐三年前的高壁岭之战，他无比自责，将自己关在帐中，整整三天不进水粮。谢朗冲进去点了他的穴道，强行喂他吃下东西。他抱着谢朗大哭一场，第二日，他神色平静地走出营帐，从容镇定地指挥了之后的大峨谷一役。‐‐六天之前，他修长而温暖的手，与平王和谢朗的手握在一起。平王看着他们，轻声说着，&ldo;好兄弟。记住，活着回来！&rdo;誓言犹在，斯人已去。人间犹有平敌策，世上已无陆元贞！亲兵从狮子庙的农户家中，找到一口黑漆棺木。平王抱着陆元贞，轻轻地将他放入棺木之中。谢朗在灵前单膝跪下，殷军将士在他身后齐齐跪落，将盔帽取下，低头致祭。眼见棺盖一分分移合，平王忽道：&ldo;慢着。&rdo;他走到棺木旁，长久地凝望着陆元贞的面容，身形如岩石般纹丝不动。将士们不敢相劝，默默地在旁边守候。湿闷的风扑来，平王才猛然惊醒，闭目长叹。亲兵刚将棺盖合上，钉下铁钉，壕沟方向忽传来一阵骚动，谢朗急速站起，将士们也都以为丹军追来，正要返身去拿兵刃，一群人大叫着奔来，&ldo;王爷！公主回来了！&rdo;他们向两边散开，两个女子快步而来，满身泥水，形状狼狈，正是柔嘉和抱琴。谢朗呆了片刻，才望向柔嘉身后，却不见那个魂牵梦萦的身影。他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冲上去连声问道：&ldo;柔嘉，蘅姐呢？她在哪里？&rdo;柔嘉正要回答，平王忽然大步走过来，抡起右掌，运尽全身力气，狠狠地扇上了她的面颊。柔嘉猝不及防，被打得眼冒金星，跌坐在地，面颊迅速高高肿起，嘴角也渗出了血丝。抱琴惊呼一声，急忙抱住她，却不敢责备平王。谢朗和将士们都呆住了，愣愣地在一边看着。好半天，柔嘉眼前的黑云才散去，她抬起头来，眼含泪水，不解地唤道：&ldo;皇兄……&rdo;平王指着她，厉声道：&ldo;这一巴掌是打醒你，让你从此记住，你姓秦！你被百姓们锦衣玉食地供养着，却从未对社稷国家负起你应有的责任！你……你害死了……&rdo;谢朗急忙一把揽住平王的肩，道：&ldo;王爷，别误了小陆下葬的时辰。&rdo;柔嘉大惊，看着前方的黑漆棺木，露出不可置信之色，颤声道：&ldo;元贞哥哥怎么了？&rdo;平王猛地转过身，泪水夺眶而出，落入泥泞之中。陆元贞下葬后，平王在屋中呆坐至黄昏，才将柔嘉唤了进来。柔嘉已哭得双目红肿，强行克制着悲痛，将被俘后的所有事情，详详细细地说了出来。她与抱琴泅过白沙河后，依薛蘅所言找到了那条小道，披荆斩棘，忍饥挨饿，经过数日跋涉，到了左家堡。此时平王刚率部退至狮子庙，丹军先锋军正通过左家堡。二人舍弃官路，翻山越岭，这才辗转到了狮子庙，不料见到的却是陆元贞的灵柩。虽然平王没有将话说全，但柔嘉已猜到了几分陆元贞牺牲的缘由，心中自责不已，泣不成声。平王听罢，因为陆元贞惨烈牺牲的悲痛逐渐被理智压下。他思忖良久，抬头向谢朗道：&ldo;小谢，你觉不觉得很奇怪？柔嘉见到丹军先锋军通过了左家堡，为何他们至今没有追来？&rdo;谢朗这刻正想着薛蘅是否顺利逃脱，大白是否能找到她，有点神思恍惚。平王再唤了他一声，他才茫然地抬起头。裴无忌接口道：&ldo;是很奇怪，丹军怎会放过这大好机会，不乘胜追击呢？&rdo;众将领都觉有些不可理解，正各自思忖之时，亲兵入屋，禀道：&ldo;王爷，探子回来了。&rdo;&ldo;快传。&rdo;探子进屋便跪下，面上神情十分奇怪，三分是喜，七分却是茫然不解。他口齿十分清楚，禀道：&ldo;王爷，小的先到了闻集，闻集空空如也，不见一名丹军，小的觉得奇怪，便往左家堡而行。快到左家堡时，正见丹军将左家堡围得水泄不通，还不停派人攻打上去。丹军好象十分忌讳里面的人，攻打城堡时不用箭弩及杀伤力大的攻城武器，仅以步兵攻击，却都被堡内之人击退。丹王十分震怒的样子，还斩了两名将领，小的在丹军阵中见到了阿勒。小的往回走时，丹军还在攻打左家堡。&rdo;平王、谢朗、裴无忌等人面面相觑，心中皆疑惑不解。左家堡中，是哪一路人马拖住了丹军？探子犹豫了一会儿，道：&ldo;因为隔得远，小的看不清楚堡内是哪一路人马。但是……&rdo;&ldo;如何？&rdo;平王眉头一皱，不怒自威。探子忙道：&ldo;小的隐隐约约认出在望楼上指挥守堡的一个女子。&rdo;&ldo;谁？！&rdo;&ldo;好象是……是天清阁的薛阁主。&rdo;谢朗双眼骤然瞪大，大声道：&ldo;什么？！&rdo;一零五、绝地薛蘅带着众人跋涉在白沙河边的荆莽丛林之间。两天之后，薛吕二人和身强体壮的男人尚能支撑得住，妇孺老幼已不堪劳累饥饿。虽然男人们想办法在山间寻了些吃的，仍满足不了这上千人的需要。加上众人自南下逃难便饱受惊吓和困苦，走到第三日，有体弱多病之人和幼儿相继死去。再走三日，倒下的人越来越多，尚氏族人看着亲人一个个倒下，已麻木得没有了悲伤，他们平静地将亲人掩埋，默默地离开。但每个人眸子里求生的光芒，越来越浓烈。这日穿出丛林，前方豁然开朗。白沙河到了这处，水流由急变缓，河滩上正悠闲踱步的长脚鹤见丛林中冒出许多人头，纷纷拍翅而飞，落下一地白羽。众人愣了片刻，齐声欢呼。更有人跳入河中，拼命地在水里扑腾。男人们从河中摸了几十条大鱼上来，击石取火，将鱼烤熟。白沙河的鱼肉嫩味鲜，虽然没有油盐，但经过这些渔民之手烤出来，吕青差点将自己的手指头都吞了进去。就连那一直默不作声的丹族少年，吃了半边鱼后，眼中也露出强烈的赞赏之色。老族长清点了一下人数，只剩八百余人，不禁一声长叹，黯然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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