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苍跃上战马,众鹰随后,直奔谢朗。云海诸鹰联手,殷兵不能挡其锋芒,纷纷向四周跌散。不过片刻功夫,他们便攻到了谢朗身前。距战场约百余步的一棵大树下,唯一没有上场的羽紫,目光冷森,盯着战场上的每一丝变化,慢慢地挽开了长弓。一零九、战地斜阳犹比翼眼见云海诸鹰又将薛谢二人缠住,单爷爷一声暴喝,&ldo;兔崽子,有种和爷爷我来斗!&rdo;他团身急旋,击开围攻的丹兵,纵了过去。谢朗此时以一敌六,形势危急,左肩已被羽白划了一刀,血流如注。再过几招,他被逼落马,踉跄着避过羽赭手中的铁钩。羽翠因为羽青之死,对谢朗恨之入骨,趁隙猱身而上,手中短剑直刺他咽喉。危急关头,单爷爷凌空扑来,他人尚在空中,撩开羽白的雁翎刀,落下时枪尾回环,正剔打在羽翠的短刃上。羽翠女子之身,招式虽灵活,但内力怎及单爷爷这练了六十多年的刚猛真气,不由气血翻腾,全身经脉欲裂。单爷爷恨她数度偷袭谢朗,并不因她是女子而稍有留力,一招&ldo;烈焰当头&rdo;使出,但听一声闷响,羽翠竟被枪杆击裂了天灵盖,双目突出,倒毙在地。单爷爷枪舞劲风,大声道:&ldo;明远,你指挥作战!阵形决不能乱!&rdo;树下的羽紫,在羽翠倒地时双手颤栗了一下,但又迅速恢复了冷静。他坐在青云驹上,眼神如鹰隼一般,待单爷爷凌空变招的一瞬间,吐气出声:&ldo;去!&rdo;薛蘅看见箭芒一闪,发出惊呼之声。但单爷爷正向羽赭攻出一招,他身在半空,招式用老,无法避开,那黑翎利箭来得极快,&ldo;噗&rdo;地一声,没入了他的胸口!但与此同时,他手中的长枪,也深深地搠入了羽赭的咽喉!一切,不过是兔起鹘落的功夫。羽翠倒地,羽赭中枪,单爷爷中箭!激斗的十余人皆呆了一呆。谢朗目眦欲裂,扑过去抱住单爷爷兀自挺然站立的身躯,怆声呼道:&ldo;单爷爷!&rdo;羽苍等人也齐声惊呼,抢上前来,抱起羽翠和羽赭。薛蘅离得较远,正要飞身掠来,忽见远处箭芒再度一闪,喝道:&ldo;明远小心!&rdo;谢朗此时正抱着单爷爷,用手堵住他胸前不断涌出的鲜血,悲痛下没有听到薛蘅的喝声。正万分危急之时,白影急闪,大白凌空扑下,双翅扇起一股劲风,将那支黑翎长箭扇得斜跌在地。但羽紫发的是连珠箭,势如追风、迅若激电,大白扇落前两箭,终避不过第三箭,血珠迸溅,它悲鸣一声,跌落在地。&ldo;嘎!&rdo;小黑见大白中箭落地,惊惶万状地落在大白身边,不断厉声长鸣。谢朗看着鲜血自单爷爷胸前鼓涌而出,箭头正中心脏位置,深达数寸,已经不可挽救,眼泪夺眶而出,悲呼道:&ldo;单爷爷!&rdo;单爷爷竭力瞪大双眼,道:&ldo;明远,叫我师父……&rdo;他看着谢朗的目光无比怜爱,嘴角露出一丝笑容,用尽最后的力气,断断续续道:&ldo;……我……与蘅丫头的娘……平辈相称……&rdo;谢朗悲痛得说不出话来。七岁那年,他在青云寺外的竹林里玩,正遇上单爷爷在那里练枪。自幼喜爱武艺的他便死活缠着单爷爷,要拜其为师。单爷爷拗不过他,终于答应授他枪法,却始终不准他叫他&ldo;师父&rdo;。他没有想到,单爷爷一直藏在骁卫军中,暗中保护着自己。更没有想到,他临终之时终于收自己为徒,却是为了能让自己和蘅姐再无辈份之忧。自从当众说出对薛蘅的一番心意,谢朗便下了决心,便是天下人都指责自己有悖伦常,他也要和薛蘅在一起。他自幼便倔强好胜,别人说她是他的师叔,不许他们在一起,他便偏偏要以师侄之身娶了师叔。可看着单爷爷开始溃散却仍饱含期待的眼神,他猛地跪下,&ldo;呯呯呯&rdo;磕了三个响头,叫道:&ldo;师父!&rdo;单爷爷欣慰地吐出最后一口气,双手一垂,溘然长逝。谢朗脑中一片浑浑噩噩,抱着单爷爷,张大嘴,却哭不出声。所幸有一队亲兵围了过来,将他护住,而羽苍等人正抢救羽翠羽赭,才没有人向他攻击。薛蘅此时也已赶到,她看了一眼单爷爷,心中大痛,俯身在谢朗耳边叫道:&ldo;明远,阵形决不能乱!&rdo;谢朗身躯一震,僵硬地抬头,看清身边正厮杀的千军万马,这才恢复了一丝神智。此时,羽紫又取了三支利箭,搭在弦上。谢朗恨极,正要起身攻向羽紫,忽然看清他胯下骏马正是自己的青云驹,便将手指放在唇中,利声嘬呼。青云驹听到旧主的哨声,马耳陡然竖起,一声长嘶,象发了疯似地往阵中冲来。羽紫猝不及防,险些跌落马鞍,他连声厉喝,试图拉住青云驹,但青云驹听到旧主的哨声,哪还听他的约束,风驰电掣般驰到了阵中。谢朗放下单爷爷,满目血红,对薛蘅道:&ldo;蘅姐,我今天定要杀了他!&rdo;薛蘅点头,&ldo;好!&rdo;此时小柱子也领着数百亲兵围了过来。谢朗将毛羽殷红的大白抱起,放在单爷爷身边,向小柱子厉声道:&ldo;守好!&rdo;说罢握了长枪,与薛蘅并肩向羽紫冲去。羽紫正竭尽全力想控制住青云驹,抬眼时一枪一剑已攻至面前。他骇然失色,仓惶间不及拔剑,滚落马鞍,这才避过薛谢二人的招式。可他人离了马鞍,脚却尚在蹬中,不及抽出。青云驹不停蹦跳,他被带得在空中起落,薛蘅手中银光一闪,削下他的军帽及大半头发,谢朗则向空中跃起,丈二银枪如银龙入海,深深地刺入了羽紫的胸膛。他这一枪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长枪贯胸而过,将羽紫钉在了地上!谢朗死死地摁住长枪,直到羽紫睁大双眼断了气,才将长枪抽出。鲜血喷溅,染红了他的战袍。他一脚将羽紫的尸首踢开,顾不得自己左肩仍在流血,跃上青云驹,舌绽春雷,喝道:&ldo;虎翼营何在?!&rdo;这一喝,他运了十分内力,如同平地起了一声炸雷。虎翼营早在防御工事后等得心焦,可他们担负的是&ldo;七星阵&rdo;后以生力军杀出的重任,未听号角不得出战。这刻听到谢朗召唤,齐喝一声,生龙活虎地扑了出来。谢朗骑在青云驹上,拼力搏杀,顾不得伤口的疼痛,也顾不得心中的悲愤。青云驹重会旧主,仿佛与主人心意相通,谢朗一声轻喝、一个轻叩,青云驹便明白了他的用意,载着他纵横沙场。而陪伴着这一人一马的,始终是玄甲寒剑的薛蘅。这一役,殷军以三万人出战,击退丹军十余万大军的轮番攻击。死三千余人,伤五千人。此役,殷军骁卫将军谢朗负伤,其授业恩师&ldo;朔北铁枪&rdo;单风阵亡,御封&ldo;威武白郎将&rdo;为救主人,身负重伤。此役,丹军&ldo;云海十二鹰&rdo;三人阵亡,大将结骨重伤,士兵折损无数。恶战,在接下来的数日,一直在左家堡前上演。但每一场恶战,均以丹军鸣金收兵而告终。左家堡上的大旗,始终屹立在它原来的位置上,如同一座巍峨的高山,挡住丹军前进的步伐。这日黄昏,残阳如血,照着左家堡的土墙,也照着防御工事后疲惫不堪的骁卫军。谢朗倚着长枪,靠坐在土墙下,他的左肩仍然扎着布条,左肋则不停地向外渗出血丝。薛蘅走过来,跪在他的身边,默默地为他敷上伤药、缠上布条。谢朗看着她负伤的左臂,柔声道:&ldo;疼吗?&rdo;薛蘅默默地摇头。谢朗压下伤口剧痛,远眺夕阳,轻声道:&ldo;蘅姐,我们只剩一万人了,明天他们若再发动总攻,也不知能不能挡得住。若是挡不住,你……&rdo;薛蘅又摇了摇头,她凝望了他片刻,忽然俯下身子,轻轻地伏在了他的腿上。谢朗呆了呆,看着她在自己膝头散开的秀发,转而大笑,&ldo;好!蘅姐,我们一起……&rdo;他没有再说下去,左手温柔地抚上了她的秀发。金色的斜阳投在他们的身上,照着他的枪尖,照着他血迹斑斑的白袍,也照着他和她宁静的面容。许久,谢朗喃喃道:&ldo;蘅姐,对不起。我又连累你了。&rdo;薛蘅低声答道:&ldo;是啊,我每次看到你都会倒霉。谢朗,谢明远,你害得我好苦。&rdo;谢朗心中无限欢悦,咧嘴一笑,&ldo;太奶奶说,每个人命里都有自己的冤家对头,不是冤家不聚头。蘅姐,那‐‐我算不算你的冤家呢?&rdo;薛蘅微笑:&ldo;是,你是我命里的克星。总是我上辈子欠你的就是了。&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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