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朗转头,这才发现路旁边的行人和商贩们正都对着自己指指点点,有人摇头道:&ldo;这年头,不但鸟疯了,人也疯了!&rdo;他俊脸腾地一红,尴尬万分地将扁担还给那卖桃的农夫,和薛蘅落荒而逃。两人一顿劲跑,跑上数百级台阶,待人群渐渐稀少,才停下脚步。谢朗已笑得直喘气,薛蘅也是忍俊不禁。正笑时,有人从山上下来,骂道:&ldo;哪里来的大鸟,真是发疯了!&rdo;另一人道:&ldo;得想办法让锐武营的大爷们来把这两只鸟射杀了才行,这样下去,北塔山的白鹤会被吓得一只都不见。&rdo;薛蘅心中一动,拦住一名中年大婶问道:&ldo;请问大婶,你们所说的两只大鸟发疯,不知是怎么一回事?&rdo;那大婶拍手顿足,道:&ldo;也不知哪里来的两只疯鸟,这几天每天来追赶湖心岛上的白鹤。它们追了也不为吃,就吓着玩。吓得那些白鹤跑了很多,不敢再飞回来。&rdo;路边一小贩叫苦道:&ldo;是啊,这两只疯鸟,简直是黑白双煞,若将白鹤都吓跑了,这北塔没游客来,我的生意还怎么做啊!&rdo;又有一人犹豫着道:&ldo;我怎么瞧着那只长得象大雕的白鸟,那么象谢将军麾下那个威勇白郎将啊?&rdo;那大婶啐了一口,&ldo;谢将军那只雕保家卫国,岂会是这只疯子鸟,天天吓鹤鸟玩!再说,谢将军啥时又养了只黑鸟?&rdo;薛蘅与谢朗相顾愕然。薛蘅就要仰头呼哨,谢朗一把将她拉住,轻声道:&ldo;咱们先躲起来看看,捉贼也要捉个现形才好。&rdo;薛蘅瞪了他一眼,却还是随着他奔入塔内。两人凑到正对着湖心小岛的塔洞前,谢朗悄声说,&ldo;难道真是它们?可小柱子每晚喂的肉都吃完了啊,它们又来追鸟做什么?&rdo;薛蘅也不敢确定,道:&ldo;若真是,肯定是大白的主意。&rdo;谢朗叫屈道:&ldo;蘅姐,我看八成是小黑那小子的坏主意。&rdo;薛蘅面带薄怒,&ldo;我家小黑是姑娘,怎么可能做这种无聊的事情!&rdo;谢朗忽嘘了声,薛蘅止住话语。二人同时挤到塔洞前,只见空中一道白影如闪电般俯冲下来,只一晃眼便冲到了湖心小岛上。唳声震天,白羽齐飞,成群的白鹤被这只从天而降的大白雕吓得纷纷拍翅逃离。薛蘅嘀咕了句,&ldo;果然是大白这小子!&rdo;谢朗嘿嘿笑着摸了摸头,忽见小黑不知从哪处闪了出来。它拦在一群正仓惶逃离的白鹤面前,&ldo;哇哇&rdo;大叫两声,吓得那群白鹤再度惊恐鸣唳,四散窜逃,更有一只似是被吓破了胆,跌回岸边,哀哀戚鸣。小黑得意地&ldo;哇哇&rdo;大叫,以极优美的姿态飞到大白身边。大白用喙嘴讨好地为它梳理羽毛,小黑则用头蹭了蹭大白,再仰头叫了一声,状极惬意。薛蘅看得呆了,忽听到身边有古怪的声音,侧头一看,谢朗正攀着塔洞笑得东倒西歪,他笑得喘不过气来,只能从喉中发出&ldo;嗬嗬嗬&rdo;的声音。谢朗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才终于能说出话,指着薛蘅断断续续道:&ldo;蘅姐,你家小黑、真不赖,哈哈,居然还会、会围堵包抄的战术!&rdo;这日是四月十五,谢朗惦着带薛蘅去吃青云寺有名的斋点,早早地便起来。天尚未发白,小武子和小柱子还在外间睡得鼾声震天,他也不想让他们随行,便蹑手蹑脚打开门,溜到廊下。廊下铁架子上,大白听到开门声,猛然拍翅。谢朗忙嘘了声,大白慢慢平静,但仍瞪着黑溜溜的眼珠,看住谢朗。谢朗抚了抚它的头顶,低声道:&ldo;你再忍两天,小黑还在关禁闭,总得等它的禁闭满了,才能放你出去。&rdo;又低笑道:&ldo;你们既然联手干坏事,总得有难同当才是。&rdo;小黑看着谢朗进秋梧院,蔫蔫地叫了一声,又去啄脚上的细铁链子。薛蘅正在院中练剑,谢朗唤了声,&ldo;蘅姐!&rdo;薛蘅仍在翻腾挪转,剑气沛然,并不理他。谢朗等了很久,眼见东方发白,急得再叫了声,&ldo;蘅姐!&rdo;薛蘅把一路剑式再练了数遍才收招,谢朗笑道:&ldo;蘅姐,走吧,再不去就吃不上青云寺的斋点了。&rdo;薛蘅抹了把头上的汗珠,还剑入鞘,道:&ldo;我还要练气。&rdo;谢朗忙道:&ldo;今天就别练了吧。青云寺的斋点辰时初开始发放,因为太过出名,排队等的人很多,去得晚咱们就吃不上了。&rdo;薛蘅在树下盘膝坐定,闭上眼睛,淡淡道:&ldo;吃不上就吃不上,有什么要紧的。&rdo;谢朗恨不得将她拖起来,却只敢蹲在她身旁,劝道:&ldo;蘅姐,一天不练功有什么要紧的,青云寺的斋点可一个月只放一次!&rdo;薛蘅睁开双眼,盯着他看了一眼,道:&ldo;今日要吃斋点,明日要去会客,若天天这样给自己找借口,又怎能练成本领?&rdo;见谢朗还欲反驳,她认真唤道:&ldo;明远。&rdo;&ldo;啊。&rdo;谢朗一听她这样唤自己便莫名地说不出话,只会愣愣应着。&ldo;你要记住,凭一时的兴趣是不能长久的,要想真的练成本领,除兴趣之外,还要加上十分的努力。特别是你,在战场上面对的是真刀真枪,岂能凭着兴趣、一味贪图好玩?需知练武一事,不进则退。你的对手日日勤练,而你若耽于嬉玩,与他的差距便会越拉越大,真的上了战场,动辄便是性命之忧。&rdo;薛蘅这一大段话讲下来,竟象考虑了很久似的,毫无停顿之处。谢朗心中嘀咕得翻了天,可看着她诚恳关切的神态,忽觉心头一热,再有千万句话也说不出口,只得百无聊赖地坐在小黑旁边,看着薛蘅练气。小黑侧头看着他,喉中&ldo;咕噜咕噜&rdo;,似在嘲笑,又似是同情。一人一鸟,大眼瞪小眼,好不容易等到薛蘅还气入谷,谢朗喜得跳了起来,&ldo;蘅姐,能走了吧?&rdo;薛蘅点点头,正要说话,却听薛忱房中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似还有什么东西倾倒在地。薛蘅面色微变,推开房门,见薛忱正披了外衫,从床上支起身子,努力往轮椅上移。她急忙奔了过去,俯身抱上他的双肋,口中道:&ldo;小坎他们呢?臭小子!&rdo;薛忱借她这一抱之力,在轮椅上坐定,微笑道:&ldo;昨天那药丸,要用卯时的露水来配,他们去园子里收露水了。&rdo;薛蘅蹲下来,细心地替他系着衣带,低声道:&ldo;二哥,他们不在,你就应当唤我才对。&rdo;薛忱低头把薛蘅散在自己膝上的黑发掠到她耳后,轻声道:&ldo;知道了。&rdo;他见谢朗站在门口愣愣地看着,忙道:&ldo;你们不是要去吃斋点吗?赶紧去吧。&rdo;薛蘅不以为然地道:&ldo;你这里没人侍候,我怎么还能去吃斋点?&rdo;谢朗面色微变,忽然大叫数声,&ldo;管家!管家!管家!!!&rdo;他这数声叫唤震得薛蘅薛忱齐齐抬头,也震破了谢府清晨的宁静。管家吓得衣衫都没系好便赶了过来,连声道:&ldo;少爷,有何吩咐?&rdo;谢朗侧头看着正为薛忱拧来热巾擦脸的薛蘅,大声道:&ldo;从今天起,给二师叔配四个小子,穿衣洗脸,诸事用心侍候!&rdo;他顿了顿,忍不住冷笑一声,道:&ldo;免得人家说我们谢府没有规矩,不会招待贵客!&rdo;薛蘅觉他这话说得太过莫名其妙,抬头怒道:&ldo;谁这么说了?!&rdo;谢朗哼了一声,道:&ldo;有些人嘴里没说,可心里不一定没说。&rdo;薛蘅气得将热巾甩在盆里,薛忱忙拉了拉她的衣袖。她冲薛忱微微一笑,又重新拧了热巾,弯下腰替他轻柔地擦脸。管家对薛谢二人三年前的旧仇宿怨知道得颇清楚,眼见谢朗的脸色青得似暴风雨前的天空,急忙将他往门外哄,&ldo;少爷,您不是说今天要去青云寺吃斋吗?再不去就来不及了。&rdo;谢朗见薛蘅正目光温柔地望着薛忱,大叫一声,&ldo;不去了!有什么好吃的?!回去睡觉!&rdo;甩门而去。他回到自己屋中,见小柱子和小武子还在横七竖八地躺着,气得一脚踢了过去,骂道:&ldo;还不起来练功!只会睡懒觉!&rdo;二人吓得爬起来,谢朗已进了里间。他握起长枪,冲到院中,银光闪烁,待一路枪法练完,院中碎叶满地,他才泄了些气,至于气的是什么,他自己也不明所以。小柱子和小武子在廊下探头探脑,见谢朗拄着长枪愣愣发呆的样子,小柱子轻声道:&ldo;少爷怎么了?&rdo;&ldo;不知道。&rdo;小武子低声道:&ldo;今天咱们小心些,看来不对劲。&rdo;四二、玉堂春酒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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