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闻言也只好点了点头,想着将这画卷之事赶紧岔过去,便问胤祥道:“不知十三爷今日唤我前来,有何要事?”胤祥道:“倒也算不得什么要事,只是下个月初八我要往江宁走一趟,贾兄府上的旧宅似乎也在那儿,不知可有什么要捎带的东西么?”贾琏道:“旧宅和本家是在金陵不错,只不过宅子那儿也就剩下些空屋子和下人了,没有什么紧要的东西。倒是金陵的花卉绢纱很是不错,与京城的大不相同,那些苏绣挂屏,放在店里头摆着,也很别致漂亮。”胤祥道:“既是这样,我就替贾兄捎些回来,只不过论起眼光,我是不及贾兄了,倘若买的不合你心意,贾兄可千万勿怪。”他这样一说,贾琏倒觉得有些麻烦,只笑道:“我也不过是随口一提,其实若能亲自过去一趟,那是最好不过的了,可惜啊这长日事务脱不开身,守着铺子又要去衙门当差,实在不得闲。”胤祥眸子一亮,笑道:“奉宸苑能有什么要紧差事?告个假也就是了,至于铺子里头……贾兄就没有什么可信之人,能够托付的?”贾琏一怔,问道:“十三爷这话是什么意思?”胤祥微微一笑,携起贾琏走倒窗下的罗汉床前,摆开棋盘,让贾琏先落一子,不紧不慢道:“贾兄可愿并辔偕行,共赏秦淮水榭?”贾琏抬眸望向胤祥,只见他眸光和暖,笑意温浅,不禁有些动了心思,问道:“十三爷要去几日?”胤祥道:“少则半月,多则月余。”贾琏想了想,笑道:“十三爷是去办正经公务,我若是同去,只怕耽搁了十三爷的正事。”胤祥抬手落下一子,微微一哂道:“不是什么紧要的大事,江宁前日大雨,请减赋税浮粮,皇阿玛脱不开身,只得命我前去瞧瞧。贾兄若是能与我同行,一路上还有个人作伴,说笑谈天,比我孤身上路实在是好上太多。不过贾兄若是顾及家中事务,难于脱身,那也不必为难,有什么想要的,列个单子来,我一并替你捎带回来就是。”贾琏忙道:“十三爷不必这样客气,其实我倒也很想出去转转,就是怕给十三爷添了麻烦。”胤祥笑道:“岂会岂会,我是求之不得。奉宸苑那边,贾兄不必操心,一切自有我呢。”贾琏不好意思道:“这样一来,又给十三爷添了麻烦,要不……我扮成十三爷的小厮,与十三爷同行?”胤祥抚掌笑道:“贾兄实在风趣,哪有面如贾兄这般俊秀的小厮呢?纵是皮相生的好,寻常小厮也不会有这股芳华气度。前儿个我曾同贾兄提过,皇阿玛有意编纂一部数理典籍,还请贾兄襄助四哥,贾兄可还记得?”贾琏点头道:“自然是记得的。”胤祥道:“江宁一带,经史古籍甚多,贾兄这一次去,只当是去寻书也好,贾兄意下如何?”贾琏自然明白胤祥这是在给他安排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去出公差,哪里还有有什么异议,笑着颔首道:“有劳十三爷费心了。”贾琏确实是非常想出去走走,来到这里之后,他还没有出过京城,外头的山河张什么样子,贾琏一点概念都没有。从前在现代的时候,他也很少出去旅游,那会儿是因为没钱,现在却是没有了时间。好容易有这样一个机会,又是跟胤祥一起出门,贾琏自然不会不愿。“贾兄与我,不必客气,你我本是惺惺相惜,若是再说这样的话,岂不是显得生疏?”胤祥执子而落,赞道,“贾兄的棋艺,真是越发精进了。”贾琏谦虚道:“成日有十三爷教导指点,倘若还是一成不变,那不是白费了十三爷的一番苦心?只是比起这个,十三爷的黑白棋才是进步飞快呢,现如今我已不是十三爷的对手了。”胤祥道:“嗳,话不可如此说,一日为师,终生为师,正是得了贾兄倾囊相授,我才能够融会贯通啊。”两人笑着下了两盘,胤祥又留贾琏用了晚膳,入了夜贾琏才自胤祥府上出来。他晚上吃的多了些,也不愿坐轿子,想着走一走还能消食,便径自走了回去。入夜之后,巷子里头总是十分的安宁静谧,贾琏也不敢往太幽僻的地方去,万一真遇上什么歹人,自己可未必打得过人家。这副身体,虽说是个七尺男儿,可是贾琏自己清楚,因为这位旧主长年荒淫无度,沉溺酒色,身体里头的元气早就被掏的七零八落了。虽说他现在竭力在固本强身,可毕竟原来的窟窿太大,不是一朝一夕就补得回来的。下个月去江宁……从前只是听说秦淮河是何等的水波潋滟,风景如画,如今真要去了,贾琏心里也不禁有些欢喜。这会儿的秦淮河跟后世的可不一样,纯天然的啊,未经过一丝商业加工和工业污染。唉,要是自己会发明照相机就好了,拍几张照片,保存下来,留给后世,也算是记录天然文化瑰宝了。可惜了,照相机哪有那么容易发明,自己又不是学这个专业的,更何况有了相机还得有胶卷,这两样不管是哪个,贾琏对它们的原理都是一窍不通。贾琏一边惋惜一边走着,忽然听到前方一阵骚乱,紧接着就是个人被甩了出来,一个男子抬脚踩在那人的脖颈上,怒声道:“你究竟肯不肯还?”地上那人发着颤道:“大爷饶命……大爷饶命,不是我不肯还,而是我身上本来也没有那些个银子,可让我是偷是抢才能还的上?”男子冷笑一声,俯身道:“你亏欠了人家的银两,如今还要抵赖不成?看来我该给你些厉害尝尝,否则你总不知天高地厚!”说着,便又是重重的一脚踢了下去,地上那人惨嚎一声,贾琏听得忍不住直皱眉头。这会儿,男子仿佛也留意到了贾琏,侧眸瞧来,先是一愣,而后唤道:“贾兄?”贾琏无奈一笑,上前道:“柳兄好,这……月黑风高,柳兄可真是好雅兴,不知这人怎么得罪了柳兄?”柳湘莲长眉一扬,拍了拍袖口上的灰土,淡淡道:“没怎么开罪我,他是拖欠了我朋友的酒钱,迟迟不还。这人无赖的很,倘若我不给他些教训尝尝,他还不肯归还呢。”贾琏“啊”了一声,笑道:“柳兄可真是侠肝义胆,只不过……柳兄你若是打死了他,莫说酒钱银子,柳兄你还要吃上官司的。”柳湘莲道:“贾兄放心,我下手自有轻重。”说罢,又踢了那人一脚,喝道:“还不将银子交出来!”贾琏看了那人一眼,只觉一派惨不忍睹的情景,柳湘莲所谓的轻重,贾琏实在有些不敢恭维,忍不住劝道:“便是不死,柳兄将他打成残废,往后也是平添祸患。倒不如问问他身上有多少银子,柳兄暂且拿回去,不够的,容他来日再给就是。”柳湘莲沉吟片刻,同那人冷声道:“你今儿个命数好,遇上贵人替你说情,身上有多少?统统拿出来!”那人也是个游手好闲之徒,哪里经得住柳湘莲这样几脚,早已瘫软在地上,哆嗦不已,此刻听了柳湘莲的话,连忙从怀中掏出个荷包来,讨饶道:“当真只有这么多,大爷饶命,好汉饶命,且饶了我这一遭。今儿个回去我便借银子去,明儿个一定送过来还上。”柳湘莲接过荷包掂了掂,又瞥了那人一眼,点了头道:“也罢,今日就暂且放过你,明日若是见不到你人,你自个儿该明白下场,滚吧!”贾琏见那人神色惶遽的从地上爬起来,一瘸一拐的跑了,不禁唏嘘道:“柳兄可真是好身手,竟能将人打的满地找牙……”跟你这张白白嫩嫩的帅脸,可真是不太搭调。柳湘莲笑了笑,将钱袋收好,道:“如今这样的世道,对付那泼皮无赖,不动些粗是不成的。我那朋友家里头妻子还病者,儿子年岁也小,开的店是小本小利,哪里经得起人赊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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