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喜欢被太多人看到,当然了,她就是来顶替那些卫生服务的。现在这个时间就很好,太阳正毒,没人愿意站在阳台上观望,也没人想管岗亭保安在跟谁讲话。她做足了功课,这对她而言很简单,她社会经历丰富,这些工作她都干过,每样都轻车熟路。
岗亭内的老大爷仰头睡得死,喉咙里时不时会发出“嗬嗬”的清理声。
晏君寻俯身,从窗口看进去。
桌子上乱七八糟地堆放着稿纸,有些被用来垫饭碗了,让汤水油星弄得很脏。最里边是个小小的桌面书柜,塞着几本散了的都市猎奇,还有一本起卷的数学教材。
根据督察局的盘问记录,霍庆军在这里上班的时候经常给小孩讲题。他每次都蹲在台阶上给小孩们讲,生怕别人看不到孩子,讲题也不敢讲太久。时间久了,孩子们对他喊“老师”,他也不敢应。
数学教材里夹着东西,姜敛说是霍庆军以前的全家福。
晏君寻看着照片露出的一角。
凶手伪装成垃圾车司机。她来过几次,为了让霍庆军熟悉她,因为她无法靠自己的力量把霍庆军拖到垃圾车,她得让霍庆军毫无防备地自己走过去。她会站在这里向霍庆军搭讪,他们之间有能够快速熟悉起来的话题,那就是孩子。
晏君寻点出光屏,推向时山延:“问问姜敛,霍庆军的全家福检查过指纹吗?”
“摘手套是个礼貌的举动,霍庆军一定被她的细节打动了。”时山延抬起食指,却隔空晃了一下,问晏君寻,“你的密码是什么?”
晏君寻转过头,跟时山延对视:“搞快点。”
“我猜了,”时山延输着密码,笃定地说,“21430808。”
光屏亮起来。
“你的储蓄密码也是这个,”时山延的墨镜沿着他的鼻梁滑动些许,露出他玩世不恭的表情,“你好无趣啊。”
“是这样,”晏君寻把目光又放回岗亭内,“不如会把房间密码缩写改成自己性癖的人。”
“这样方便你感兴趣的时候和我深度交流,”时山延给姜敛发了消息,看向晏君寻,“所以你感兴趣了吗?”
桌面书柜的顶部放着个带有防水贴的搪瓷水杯,上面的“霍”字写得很漂亮。霍庆军对自己的板书要求很高,他练过字,在监狱里也没放弃。
这是不是代表着霍庆军始终相信自己还能重返讲台?
晏君寻转过身,说:“去霍庆军家里看看。”
***
霍庆军住在地下室,老旧的通道里没有感应灯,这里有股浓重的霉味。晏君寻站在楼梯口,顺着台阶能看到底下裸露着的下水道铁管,它们像人体器官一样纠缠在昏暗里,正在滴着脏水。
霍庆军的隔壁是对小夫妻,他们习惯不关门,洗漱用的塑料盆都堆积在门口。晏君寻路过的时候听到男人在打游戏,他余光扫了一下,女人正躺在满是杂物的脏床单上午睡。
时山延太高了,行走间不方便,但他灵敏得像只大猫,跟在晏君寻身后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晏君寻拿出钥匙,却发现跟霍庆军的门锁对不上。他试着推了下门,门朝内开了一点,铁锁吊在中间。他在这点缝隙里,看见地上有些黄了边的花瓣。
“上门服务,”时山延低声说,“要我开锁吗?”
晏君寻握住铁把,在时山延的目光里,直接把门把手掰掉了。他接住下掉的铁锁,在昏暗里瞟了时山延一眼,像是无声地展示。
第10章雨声
霍庆军的房间光线很差,唯一的小窗还被破布似的窗帘遮住了。二手市场淘来的行军床蹲在水垢斑驳的墙壁边,像是个营养不良的囚犯,身上披着潮得发霉的床单。房间里的陈设凌乱不堪,塑料桌底下倒了一地的书,基本都是与刑法和数学相关。
“有人专程来祭奠过他,”时山延的鞋尖避开门口的花瓣,“带的还是百合。”
晏君寻被塑料桌后面的墙壁吸引住了目光,那上面贴满了草稿,都是霍庆军做的数学题。晏君寻走近几步,没碰这些草稿,稍微偏过头,在密密麻麻的数学题里,看到了那些或潦草或工整的字迹——
我是冤枉的。
这是霍庆军在草稿上的唯一注解,不论字迹大小,他都写得很用力。钢笔尖戳破了草稿纸,墨迹一团一团地染黑数学题,他像是疯了一般地在自证。
“欢迎——”行军床上忽然传来机械声,只讲了两个字,就陷入“滋啦”的杂音里,几秒后接着说,“你回来啦。”
时山延在霍庆军的枕头边看到了一只过分陈旧的小机器人,它椭圆的脑袋上戴着帽子,依偎着被子,重复地说:“你回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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