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坤起得稍晚,轻手轻脚的换上衣裤,又帮迎晨将窗帘拉严实。他出门的时候,迎晨还在熟睡。厉坤今天有事要办,仔细一瞧,他穿的是一身儿正装。里头是立领衬衫,不嫌冷,风度最重要,外套便是八百年难得穿一回的西服。他开车,直接去了大院。九点半到,厉坤从后备箱里拿出早就备好的礼物,然后叩响了迎家大门。来开门的是阿姨,见着人格外惊奇:“啊,小厉来了啊,快请进。”厉坤颔首,打了声招呼。还没踏进玄关,就听到客厅传来迎义章的暴吼:“你这个臭小子!越来越不成体统了!!上回打架进警察局!这次更高级了。”迎义章拿着皮鞭,气得团团转——“你竟然来家里偷户口本!!”迎璟被吼得直眯眼睛,他跪在地上,背脊挺直,无论何时何地,都是一副风平浪静脸。迎义章恨不得在他胸前挂个牌匾:家贼!“说,是谁让你偷的,啊?谁给你的豹子胆啊!”迎璟终于说话,少年嗓音清净,字字道:“豹子胆,是我自己的。”至于谁指使的……“是我。”厉坤走了过来,步履稳重,勇敢坦荡。抚云山见着是厉坤,迎义章再大的脾气最后也没再嚷出口。他瞪了瞪自己的儿子,说:“下次可不许这样了啊!”迎璟跪得膝盖疼,半会儿没撑起来。厉坤走过来,一把扶住他胳膊,“起来。”迎璟一脸沉静:“别忘了你的承诺。”厉坤:“嗯。”这俩人的对话把迎义章没气出血,稀里糊涂不说,也不知道俩人打的什么主意。待迎璟一瘸一拐地上楼后,厉坤转过身,说:“伯父,这是给你的见面礼。”一盒烟草和一盒茶叶。“原本从非洲回来该给你的,但后来事情多给耽搁了。”迎义章接过,点了点头,拂去方才的燥意脾气,“有心了。来,坐吧。”老少先后落座沙发,阿姨端上两杯茶。迎义章看着面前的年轻人,当年一眼相中他,就觉得厉坤不仅气质拔萃,盘正条顺,还天生有股英气。当时没看花名册,不知他父亲是厉明远,厉坤也从不拿身份说事儿,基层干起,吃苦耐劳,甚是出类。如今来验证,他是真的没有看走眼。要不是出了那次意外,或许,他们会是亦师亦友的上下级。迎义章敛了情绪,闲谈:“今年你也三十一了吧。”厉坤说:“是。”“你父亲他还好吗?”“送回疗养院了,那边的治疗更规范细致。”厉坤道:“他状态挺稳定的,做完这期康复治疗,我再接他回家休养。”迎义章点头:“好,那就好。让迎晨多去探望,陪陪他,以前,老厉也是很喜欢晨晨的。”终于提及往事,就像一颗深埋地底的陈年旧雷被触碰引线。厉坤低着头,默了数秒。再抬起时,他说:“伯父,是我让小璟偷的户口本。我和迎晨登记了。”迎义章眼皮一掀,似要发作,但一对上他漆黑的眼睛,“罢了,罢了。”他摆手,别过头叹气,“你俩也不容易。”厉坤表情无波无澜,郑重道:“该有的礼数我都会做到。”“不讲究这个。”迎义章开明,对这些看得淡:“大张旗鼓很费神,我依你们的意见,一切从简是最好的。”厉坤点头,“好,我有数。”“就一个要求,”迎义章突然提神,微眯双眼审视的目光:“你要对迎晨好。爱护她,好好过日子,别生嫌隙。”轻言两语,实则把意义全说给了厉坤听。是聪明人,便自然懂得,那句“别生嫌隙”,似要求,也似请求,求他别为了以前的恩怨种种,而与迎晨矛盾争吵。厉坤垂眸定神,淡声:“我会爱她的。”“还有。”迎义章语气微变,“凡事可商量,有很多解决办法,你大可来问问我,我也不是不开明的老头。”他咳了咳,道:“以后要户口本,直接过来拿就是了,实在,实在没必要去……”那个偷字不忍心说出口。这么一提醒,厉坤也不太好意思,背脊挺得笔直,坐得端端正正,“好,我记住了。”迎义章平声说:“中午在家吃饭吧,叫迎晨也过来。”也不给拒绝的机会,他直接起身朝厨房走,还冲厨房里的崔静淑和阿姨说:“你们都很忙吧?需要我帮忙的吧?我帮你们就是了。”厨房里的人无辜道:“不忙啊。”迎义章不好发作,使劲儿眨眼:“你看,你们都不会杀鱼!”“我会杀啊,还会切鱼片呢。”迎义章气急败坏走进厨房,“说了我来!你非要逞强做什么?”没几下,里头的人全给推了出来,迎义章已经自个儿捣鼓系上了围裙。崔静淑简直哭笑不得,这老头,想亲手给女婿做顿饭就直说啊,非得别扭好面子。她笑着摇了摇脑袋,转身招呼厉坤:“昨天买的橙子可甜,我给你切两个。”这顿午饭,厉坤没叫迎晨,昨晚折腾的有点狠,估计她还赖着床。罢了,待会病恹恹地过来,又得挨迎义章的骂。相安无事的午餐,厉坤与迎义章都是性子稳得住的男人,没有过分热情,也没有刻意冷淡,和气平静已是难得。从迎家出来,厉坤开车去了一趟远郊。抚云山在南边,与邻市地界交汇的地方,依山傍水,青色永驻。临近清明,人烟才多了一些。厉坤在山脚的店里买了一束花和一摞烧纸,然后上台阶,直至半山腰的西南角。这处墓地与旁的无异,年头稍久,略显陈旧。香炉里的香柱已燃尽,剩短截灰烬在风中摇摇欲坠。厉坤俯身弯腰,把花束轻轻搁在墓前,然后蹲下来,抬手将上头照片上的一根草屑拂开。母亲已过世八年,永远停留在最慈爱的年龄。厉坤看了许久,像寻常不过的母子谈心,说:“山上风大,薄外套有点挡不住。不比山下,出点太阳还挺暖和。”照片上的人,慈眉善目,笑容温婉。厉坤静静凝视,低头片刻,再抬起时,他说:“妈,我和小晨儿结婚了。”女人表情依旧,淡淡的温柔,厉坤扯了个笑:“您以前很喜欢她,还让她常来陪您,小晨儿说她最爱吃您做的猪脚面,一次能吃一大碗,一点儿都不像个女孩子。”“您过世后,咱们闹崩了。”厉坤轻声说:“年轻的时候各种捅刀子,太下的了手,后来吧,我发现,什么叫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他边说边解开绑绳,掏出打火机,点燃几张烧纸后,再一小叠的往火上盖。火势渐旺,烟火气弥漫。“我觉得这姑娘有点儿像毒品,沾一口,怎么戒都戒不掉了?”厉坤眉头是真心实意的皱起来:“烦人精,闹腾王,您说,她怎么能这样勇敢啊?追我一次,再追一次。”“不过我也不太争气,回回都上她的道儿,还乐在其中,这下好了。”厉坤摇头晃脑,感叹道:“把自个儿搭进去了。”烧纸燃了一半。厉坤暂停动作,双手微弓,搭在火上取暖。“妈,一辈子有多长?五十年,六十年?还是真的能活百年?呵,算不清。”火势渐小,他才继续烧纸,“罢了,只要我在,就陪她每一天。”顿了顿,厉坤看着照片,忽问:“您怪我吗?”您怪我一笑泯恩仇吗?您恼我娶了半个仇家的女儿吗?“我想过老死不相往来,想过恶语相向,想过街上碰见狠狠干他一架——”至今说起,厉坤眼色依然是深沉的。而照片上的女人,无生无息,却有一种奇异的力量笼罩厉坤全身,温柔,大气,教人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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