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瞧着蹲在地面上,半个身子都被血染红的沈梨,双手不停地颤抖起来。她甚至是来不及多想,就听见殿外传来了一声怒喝:“沈轻,你又在做什么?”她呆呆的抬头寻声望去,就见卫隅穿着朝服,一脸怒容的站在门口,隔着庭院,看她。沈轻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两步,就见那个向来冷静斯文的男子疯了一样的冲进来,甚至是顾不得那人身上的血污,极为小心的将人抱起,就像是捧起了一件稀世珍宝。那是她从未见过的珍重。“我……”沈轻想要出声将人挽留住,可得到的却是一记冷眼,含着杀气。被她用花瓶砸伤的那人,身子软绵绵的倚在那人的怀中,她瞧不见她神色如何,但若是能瞧见,想必是嘲笑吧。她费尽心思得来的良娣之位,终究不及那人什么都不需做,只站在原地,便可得到她所梦寐以求的一切。“殿下!”见着卫隅要抱着沈梨走,她甚至是顾不得自己挺着大肚子不方便,往前一扑,却扑了个空。她虽是被灵儿接住,却还是双膝都狠狠地直接砸在了地面上。痛意在瞬间就侵袭而上,她双眸蓄满了泪。她的手紧紧地抓着膝上的衣裳,哭喊的撕心裂肺。而那人,别说半分的回顾都无,就连身子都不曾为她停顿一刻。沈梨越过卫隅的肩膀,面无表情的看着跪在殿门口的沈轻,随即就若无其事的移开了目光。卫隅本想抱着去自己寝殿的,可正要临门一脚进去的时候,突然想起来,他们如今这般于理不合,便临改了地儿,将人送去了太后的宫中。当太后瞧着沈梨浑身是血回来时,整个人被吓了一跳,起身时脚步都有些踉跄,好在身旁的嬷嬷及时扶了一把,这才稳住了。太后心急如焚的在她周围绕了一圈后,才道:“她不就是去见见沈轻吗?怎么就弄成这样了?”“皇外祖母,宜姜没事。”此时,卫隅已经将人放下,又抽了几个枕头垫在了她的身后。许是流血过多的缘故,她脸色比先前更要苍白一些。卫隅虽是心疼,碍于身份却也只能关切几句,然后就转头吩咐宫娥去知会卫砚来。当卫砚赶来时,太医正好将伤口给包扎好。他早就听宫娥说了她受伤的来龙去脉,当即对沈轻的不满又衍生了些。他若是对林弦出手,他倒是能理解一些来,可沈梨是她的长姐啊,她已经将人的未婚夫给抢了,如今竟然又对她下手?来时,他都不由自主的在想,他是不是做错了?又或是,年少时曾不顾自身安危拼死救下的姑娘,早就变了模样?只是他一直不肯认清罢了。卫砚走过来:“可好些了?”沈梨颔首:“本就没什么大事,只是流了血罢了。”“既然你来了,那孤便先走了,你好好照顾……照顾宜姜。”卫隅说话间,又朝着沈梨瞧了眼,见着她的注意力并不在自己身上时,他眼中的黯淡一闪而过,同太后请安后,便悄然离开。“怎么回事?”卫砚虽是心急,可很快还是发现了不对劲的地儿,他寻了张凳子在沈梨的床边坐下,“以你身手,不可能躲不过吧。”沈梨侧目望着自己被裹成粽子的肩膀,淡淡道:“我若是没有躲开,你那小娘子砸中的就是我的头,你觉得我现在还能坐在这儿同你说话。”“你没事去找沈轻做什么?难道你不知她现在在发疯吗?逮谁咬谁!”卫砚不满道。沈梨将腰间有些散开的衣带重新系好:“这话你可别对着我说,我还不明白你的意思,我没打算因此事找她的麻烦。”“早朝如何?一定有很多的上折子说父亲教女不严吧。”“嗯。”卫砚颔首,“那些言官左一句右一句,概括来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沈梨挑眉:“修身齐家治国方能平天下,肯定说父亲尚不能齐家,又如何能带兵打仗,手握兵权,是吧?”卫砚再次点头,已经找不出话可说。“你传信给我娘亲,让她进宫接我回府休养,估摸着这次又要休养好一阵子了。”沈梨一边颓唐的叹气,一边笑意微微的合了眼。朝堂之上对于景阳候能不能“修身齐家平天下”的荒谬言论,也有了定论。定论就是将人送去了西南那一处。说那山匪猖獗,还望景阳候能去助镇守在那的将军一臂之力,将山匪肃清,还西南那地的百姓一个安居乐业的地儿。沈梨直差没有被气笑,西南那地山匪横行多年,怎么以前不见派人去肃清,而是一直放任着,如今觉得沈安碍眼了,就一脚将人给踢过去。踢过去就算,竟然还打着这般冠冕堂皇的旗子。“消消气。”卫砚将面前的用蒲公英泡的茶水递到了沈梨的跟前,“喏,清火解热的。”沈梨面无表情的茶水挥开:“不需要。”“瞧你都气成这样,真的不需要?”卫砚又问了一次,见着这人依旧在摇头时,也不在劝阻,一口气就将那水喝了,顿时就苦得他直皱眉。沈梨看不过去,唤阑珊给他倒了一盏掺了蜂蜜的水,这才算是解了他口中的苦意。“不会喝还逞什么强?”卫砚咂舌:“谁知道,竟然这般苦。”他说着,便将杯盏放下,瞧了她一眼又接着说道,“舅舅启程去西南的日子已经定下了,三日后。”沈梨闭着眼,心不在焉的应了声。三日后,沈安启程。040我算什么情深?众所周知,西南是山匪横行的地。可谓是专门盛产山匪,每一个三年五载的,山匪根本都清剿不完,其实这些也就罢了,可偏偏这些山匪又悍勇非常,俗称不要命。是以在沈安走后的半月,卫卿长公主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的消瘦了一圈。这半月来,林氏的身子也养好了不少,人也平和了,没在闹着要让谁偿命,是以卫砚过府的次数也会越来越少,大多都是陪着林弦游山玩水的,整就一个闲散,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也不知没人为沈梨抱不平。可这些话,于她而言都是耳旁风,吹过了也就过了,毕竟若是卫砚一门心思扑在她的身上,她才叫头疼。不过倒是听宫中传来消息,这些日子沈轻也消瘦的极快,小脸都尖了,看上去就像脱了相似的,这可乐坏了也在养胎的唐子玉。听闻,接连几日唐子玉每日都要去风荷殿转一圈,瞧瞧沈轻的惨样。最后是被卫隅给约束了这才没有在过去招人嫌。不知不觉,已是九月底。沈轻也将近临盆。太医院更是早早的就准备,就连稳婆也一并住到了风荷殿去,皇宫上下莫不是在盼着这位皇长孙的出生。只是有人盼他生。也有人盼他死。风雨疏狂。暴雨拍打着窗扇,石阶和檐角,灯笼也被雨水给浇湿,未见半分的火光。沈梨听着雨声,闭着眼靠在迎枕上小憩。夜色漆黑,到处都是一片黑雾浓浓。雨声渐大,也掩住了屋门开合的声音,直到有人走到跟前,沈梨这才回了神,她笑着在来人的身上转悠一圈后,才缓缓出了声:“瑶华,好久不见。”“郡主。”来人将黑袍褪下,恭谨的行了一个礼,“这般晚了,不知您唤我来有何事?”沈梨眨眼笑着:“你是跟在唐子玉身边太久了,心性也沉稳了不少,若是之前,你少不得要和我谈谈交易。”瑶华道:“因为奴婢知道,郡主不会苛责星辰,既如此奴婢又有什么好同郡主交易的,便如奴婢先前所言,只要郡主能保星辰平安,那奴婢的这条命都是郡主的,不论是上刀山还是下油锅,奴婢都在所不辞。”“你这话听着怎么叫我生出了一副恶毒的心肠来。”沈梨笑着,转身在迎枕后,摸出了一枚香囊来,她伸手缓缓地推到了桌沿角,用手指敲了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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