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倒,哪有什么酒量。”姬以羡敷衍后,又耐着性子和玉祁周旋了几句之后,便将人打横抱起,随着韩雍一同走了。小二还不曾来收拾桌面上的一摊乱子。茶水也不知顺着那木桌边往地面上流了多久,还混着一些血色。玉祁自顾自的又给自己的倒了一盏茶,茶水热气氤氲,玉祁拿起,一饮而尽。眼中,似有暗潮涌动。因为背着一个醉鬼,姬以羡也不会直接回府,便将人给背到了济世堂来放着醒酒。韩雍摸着刚刚被姜嬛那丫头给踢得小腿,龇牙咧嘴吩咐药童下去熬了一碗加了黄连的醒酒汤。他扶着小几,在面前的蒲团上坐下来:“你还别说,这丫头的劲道可真不小。”“不过,为什么……”韩雍看着正睡得昏昏成成的人,“你就没事,我就要挨上这么一踢?”姬以羡将人的头慢慢的移到了自己的大腿上枕着,自己则将身子靠在了冷冰冰的墙面上:“这些日子,我与她同床共枕,朝夕共处,你凭什么以为,她会不认得我。”韩雍略一思考,觉得好像这么一个理,当即也不在纠结此事,专心致志的研究起手上医术来。屋内寂静无声,直到药童将熬好的醒酒汤端来。刚凑近,姬以羡就闻见了一股苦味,正从醒酒汤中传来,他敛眉:“我要的是醒酒汤,不是这玩意。”“独家秘方,从不外传。”韩雍说的是信誓旦旦的,那眼神也是真诚的不得了。可这套说辞,骗骗其他人倒是不错,可换成了自幼便在服食汤药的姬以羡来说。他鼻子一嗅,便知里面到底都掺和了什么玩意。姬以羡一只手笼在姜嬛的肩上,另一只手则放在了桌边上,食指有条不紊的轻轻地敲着:“这还是我第一次听见,醒酒汤里需要加黄连。”“韩雍,你觉得是你糊涂了?还是我糊涂?”韩雍沉默了片刻之后,讨好一笑:“大概是药童弄错了,弄错了。”“不过……”韩雍有些不怀好意的挤眉弄眼,“这玩意当醒酒汤,药效也是绝对不错的!我保证,她刚喝下去,下一刻就能醒了!”姬以羡冷笑一声,不容置疑的说道:“我要醒酒汤。”韩雍眨眨眼,突然拍着桌子起身,气得在原地打转:“好好好,不就是醒酒汤吗?给你给你!”说着,韩雍提高了声音,“去熬碗醒酒汤来!”话音落定,就见门扉被人从外推开,先前送药的小药童支了一个头进来,十分天真的挠头:“那这次还要加黄连吗?”韩雍面色一僵,随手抡起身旁的一个蒲团,就朝那药童扔去:“放什么黄连!我让你煮一碗醒酒汤,又不是熬药!”药童委屈的撇着嘴,还想说什么,却被韩雍的眼神给吓退,哆哆嗦嗦的立马跑了出去。姬以羡冷眼瞧着面前还冒着热气,黑乎乎一团的醒酒汤,将它往韩雍那推了推:“刚才你也喝了些酒,自然这是醒酒汤,不如你将就些先喝了吧。”韩雍面色僵硬,指了指桌面上的那碗汤,随即又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的指了指自己:“我?喝了?”“你不是说,这是醒酒汤吗?”姬以羡冷笑,“独家秘方,从不外传。”韩雍想也不想,直接一句话就抛了出去:“我随意胡扯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不说还好,这么一说,姬以羡的脸色更是又冷了下来:“你既然是胡扯的,就敢喂给姜嬛?你自个都不敢喝得玩意,你凭什么要别人喝。”韩雍诧异的望着他:“你别是烧糊涂了吧!”姬以羡面色依旧不佳:“我清醒得很。”“既然清醒,那我要给姜嬛喂什么,你这么关心做什么?临渊,你是不是忘了,你前些日子才和我说的话。”韩雍也难得正经了一次,正经起来,他眉眼的疏狂收敛了不少,但却凸显出了几分艳色来。姬以羡正玩着她散在肩上的头发的手指一顿:“只是觉得,你这次有些过分了。”“哪里过分?”韩雍冷笑着,将醒酒汤往他的面前一推,“你不是就想让她死吗?那日你说是误闯那个树林,本意也不过是想要去杀了她吗?”“为什么,她会活着出来?活生生的站在我的面前?”韩雍眼神锐利,“临渊,咱们两人到底是谁比较过分。”姬以羡按在姜嬛肩上的手指,倏然之间就像是碰见什么似的,一下子就收了回来,可就算是收回来,手指却依旧还是僵硬在了半空中,无法前进半分,也无法退后半分。就在这么一个僵持不下的时候,先前离开的药童,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先生,醒酒汤已经熬好了。”韩雍脸上的正经再刹那悉数消散,又变成原先玩世不恭的样,他指了指姬以羡那,轻笑:“给那位公子端过去。”“是。”姬以羡端着那碗掺杂了蜂蜜的醒酒汤,只觉得重若千斤,端着的时候,那手腕都使不上力,只能一直往下面沉着。韩雍笑呵呵的支着扇子笑道:“若是世子爷手抖,韩某人倒是可以代劳,反正这种喂人汤药的事,韩某人也做的够多了,不过是一只手掐着她的两颊,一只手端着碗,直接就灌下去了。”一边说着,韩雍一边还比划了一下动作。这般瞧着,还真是觉得,简单不少。可……姬以羡望着自己起了一层茧的指腹,磨蹭了半日之后,还是决定听之不闻,视之不见。他将人抱着,按在怀中,又找药童要了一个小勺,一口一口的慢慢喂着。等着他喂完,一抬头就瞧见了韩雍讥讽的笑容。可姬以羡什么没见过,更何况只是这般的小事,当即就直接将他给忽略了过去。“我说,你这般口是心非的不累吗?”韩雍翻了一白眼,手按在桌面上,也不知是用了多大的力道才控制住,没有直接将面前的碗,给砸在姬以羡的脸上,“你若是真是喜欢的紧,我有的是办法,叫她一辈子就想不起,她是谁。”“所以,你担心的事,并不存在。”姬以羡没有回答,只是低头安安静静的瞧着她的睡颜。安宁恬淡,眉眼如画。骄阳烈烈。那日光晃得她连眼睛都睁不开,可等着她好不容易适应之后睁开,面前的场景却是骤然一换。原先的数十里绵延不绝的树林幻化成了亭台楼阙,画阁雕梁,还有一扇垂花门和抄手游廊。春光暖洋洋的倾洒而下,打在了白墙黛瓦之上。假山旁的一处池塘之中,一汪碧水却不知何故,染成了红艳艳的颜色。她从树下跳下来,瞧见,顿时腿脚一软,就跌在了池塘边上,手腕正好磕着池子边的尖锐的石头上,血从她细白的手腕上破出,也顺势流进了池塘之中,将那池池水,又染红了不少。就在她想站起来的时候,却听见了一阵急切的脚步声和铮铮刀剑声。她惊愕之下转头,就看见一个穿着盔甲的男子正提着一个人头,冷笑着站在她的面前,刀剑还在滴血,她慢慢的顺着那头朝上看去……顿然,惊叫出声。075心悸——不要。姜嬛尖叫着从姬以羡的腿上爬起来,一张脸苍白如纸不说,额上摸过去也是一片冷汗,她将手指摊开,放在眼前,手心里也是汗涔涔的,掌纹肆意的穿插在掌心间,一眼瞧过去,十分杂乱。韩雍自墨香抬头,好奇的探过一个身子看过去,窥见,直摇着头,叹息:“瞧你这个掌纹命理,注定这一生命途多舛,颠沛流离。”韩雍不瞧姬以羡难看的脸色,下了最后的定论,“是孤寡之相。”“一派胡言,乱说什么。”姬以羡轻声呵斥。韩雍却不理他,反而是伸手极为轻佻的握住了姜嬛的手指,细一如既往地与她嬉笑:“可是梦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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