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毗利部助唐军大获全胜,又将大都护一行迎回来暂时落脚,以待接应。营地之中,男女老幼皆喜气洋洋,宰牲置酒,欢庆得胜。见到薛霆过来,裴行俭离开众人,走上前去,问:&ldo;石骑曹如何了?&rdo;&ldo;还未醒来。&rdo;薛霆道。裴行俭沉吟,道:&ldo;何人在看护?&rdo;&ldo;我表妹。&rdo;裴行俭讶然,见薛霆神色,心中亦明白那女子与邵稹,也许果真非同一般。&ldo;只看他造化了。&rdo;裴行俭不禁叹口气,颔首道。这时,一名军士过来,说郎中请裴行俭到营帐那边去。&ldo;有两个胡人来,似乎与郎中有些争执。&rdo;他说。忽而传来些吵吵嚷嚷的声音,众人望去,却见是随军的郎中立在帐前,似乎正与两个胡人争执。裴行俭与薛霆皆错愕,连忙朝邵稹的营帐走去。&ldo;……那药黑里隆东的,谁知道是什么。&rdo;郎中皱着眉道。&ldo;这可是我们族中的神药!&rdo;一个略懂汉语的毗利青年费劲地说,指指帐篷,&ldo;他,用了很快就能好!&rdo;他旁边,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拿着个脏兮兮的小罐子,用力点头。&ldo;怎么了?&rdo;裴行俭问。郎中见得他来,如遇救星,忙道:&ldo;副都护,这两个胡人拿着一个罐子,非说能疗伤,要给石骑曹上药!石骑曹昏迷不醒,身体虚弱,药用不对,便是关乎性命之事,小人实不敢做主!&rdo;裴行俭了然,看看那两个胡人,和气道:&ldo;这药,果真有疗伤的奇效?&rdo;胡人青年道:&ldo;正是。这是我们族中的老卜古,他的药能让人起死回生。&rdo;话才说完,郎中扯扯裴行俭的袖子,低声道:&ldo;听说突厥人的卜古,会妖邪之术,也不知那药里有什么……&rdo;裴行俭沉吟,看向薛霆:&ldo;使君以为呢?&rdo;薛霆看看郎中,道:&ldo;郎中曾言,石骑曹性命,只看今夜,不知胜算几何?&rdo;郎中想了想,道:&ldo;石骑曹那般重伤,若说存活之机,怕是不足两成。&rdo;薛霆正要再说,宁儿的声音忽而传来:&ldo;既如此,不若请这位老人家一试。&rdo;众人讶然看去,却见她已经走出帐篷来,双目通红。她望着薛霆,咬咬唇:&ldo;稹郎已是命在旦夕,若他有知,亦必不肯待毙。&rdo;知觉时有时无。邵稹觉得自己的魂魄不太愿意留在身体上,犹如漂在水上的小船,在漩涡里打着转,沉沉浮浮,不知要向何方。耳边闹哄哄的,有刀剑的声音,有惨叫,有暴喝,交织在一处。他听到有人叫着他的名字,似乎十分焦急。邵稹觉得很累,他想好好睡一觉。他还有很重要的事不曾做完,要先养好精神。那些声音却吵得很,邵稹想说,不要再扰我了……可过了许久,笼罩着他的黑暗慢慢散去。光的颜色,交错纷繁。&ldo;稹郎……&rdo;有谁在唤着他,语声温柔,似乎带着甜甜的笑。邵稹想去追寻,身前忽而挡着一个身影,他望去,却是祖父。&ldo;今日去了何处?练刀不曾?&rdo;他的声音,邵稹许久未闻,却与记忆中一样严厉。练了,晨起时就练了,足足练了两个时辰。祖父却似不十分满意,看着他,眉头微皱。&ldo;邵家刀法,乃祖上传下,惟精不惟繁,你要习透,切莫丢弃……&rdo;&ldo;邵家世代忠良,从无奸邪之徒,你当谨记,不可让先人蒙羞……&rdo;邵稹想说自己不曾将刀法丢弃,相反,他的刀法人人称道。可是后面那句话,他却忽然失语。&ldo;……先前我招你入府,你并不情愿,如今,你却自愿而来,为何?&rdo;&ldo;……你曾向我打听过上府左果毅都尉邵陵的墓地,为何?&rdo;邵稹想回答,那答案却似萤火虫一般,在心中飘忽,捉摸不定。正心急,那个声音在身后再度响起:&ldo;稹郎。&rdo;邵稹讶然回头。阳光温和,紫藤花开如瀑,一个美丽的少女聘婷地立在树下,双颊粉若花瓣,笑盈盈地望着他……&ldo;宁……&rdo;他轻轻地呼唤,声音却似被卡在喉咙深处。缥缈的感觉慢慢回落,疼痛突如其来,似火一般烧灼。那女子朝他微笑着,面目却渐渐模糊。&ldo;……我很欢喜你……将来无论你我到了何处,变成什么模样,你都记住我方才的话。&rdo;&ldo;嗯……你说过,我们还会去很多地方,坐着马车,你还会带我去成都……&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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