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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时呆了，从未听过父皇吟唱，竟不知他的声音如此深沉缠绵，闻之心碎。‐‐《绿衣》，竟是这首悼怀亡妻的悲歌。她再也听不下去，蓦地屈膝，重重跪在榻前，&ldo;父皇，求您珍重龙体。&rdo;帷幔后的吟唱停了，她看见父皇半支了身子，侧首望过来，清峻容颜犹带戚色，眼底似有泪光隐隐，霜白两鬓散落了银丝几许，烛光下，竟显出几分落拓沧桑。&ldo;怎会是你？&rdo;他看见她，飞扬入鬓的浓眉立时深蹙。她亦怔住，不知如何作答。父皇忽而一笑，颓然躺下，喃喃道，&ldo;奇怪，朕怎会梦见沁儿……阿妩，又是你在弄鬼？&rdo;他呵呵低笑，翻身向内而卧，&ldo;你不来入梦，我自会去见你。&rdo;承泰公主呆呆跪在原地，脸色转白。&ldo;父皇……&rdo;她薄唇翕动，忽然再不能自抑，泪水潸然滑落。原来，他只是误将她当作了她，连梦里也不愿多见自己一眼。七年相守，她陪着他，伴着他，敬他如君，侍他如父，分担他的孤寂哀伤……少年时，只知敬畏，仰望他如凛凛天神；渐至成年，看着他与母后一路执手，两情缠眷，方知世间果有情深至此；短短四年良辰如瞬，母后长逝，那高高在上的王座，从此只余他一个人，只影向天阙，手握天下生杀予夺，却挽不回最重要的一个人。十年生死，天人永隔……一天天，一年年，她从豆蔻少女而至韶年芳华，他从雄姿英发，而至两鬓染霜。他是君，是父，是她名义上的父皇……他收养她，予她荣宠亲恩，亲自教抚她和弟妹，不曾因母后早逝，而令他们少获半分关爱。他永虚后位，不纳六宫，世间女子再不曾入他眼里。母后在时，她也有小女儿态，也曾承欢膝下。母后不在，她成了长姐，必须站出来，代替母后留下的空白，呵护年幼弟妹，陪伴他身侧。父皇，澈儿，潇潇，都已是她最重要的亲人。不知从什么时候，她已舍不得离他们而去，即便是小禾哥哥，也不能代替他们。旁人不懂，为什么她会执意留在宫中，误了嫁期，误了年华，转眼已是二十五的年纪。有人说承泰公主自负尊贵，连长安侯这般俊彦也不肯下嫁，也有人说承泰公主纯孝无双，甘愿长留宫中以报亲恩……是的，她真的甘愿！甘愿终身不嫁，只愿长伴在他身边，陪他一起走这漫漫帝王路。&ldo;父皇，你没有做梦，我是沁儿！&rdo;她哽咽着扑到榻边，不顾一切抓住了父皇的手。&ldo;大胆！&rdo;萧綦霍然惊醒，起身，拂袖将她甩开。她跌在地上，哀哀抬头看他。&ldo;沁儿？&rdo;萧綦愕然蹙眉，犹带醉意，目中惊怒略消，随即归于疲惫，&ldo;谁让你进来的？&rdo;承泰公主凄然一笑，&ldo;父皇真的不愿看见我么？&rdo;他揉住额角，闭了闭眼，&ldo;朕头痛……你退下罢。&rdo;&ldo;沁之知罪！&rdo;她终于鼓足勇气，颤声说出深埋心底已久的话，&ldo;父皇的悲伤，沁儿感同身受，看着您这样，沁儿……沁儿会心痛！&rdo;萧綦眉峰一挑，缄默看她，起身披上外袍。那是一件洗得发白的旧袍，她认得，上面有母后亲手绣上的飞龙，灿金绣线已有些褪色。&ldo;你当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rdo;萧綦语声淡淡，透着憔悴和冷意，&ldo;平日你是最懂事的，今日却这般不知轻重，朕与皇后寝居之处，可以任人擅入么？&rdo;她咬紧了唇，倔强忍回眼泪，&ldo;沁儿擅入寝殿，只为提醒父皇进药，太医说，药不可停。&rdo;萧綦默然看她，目光稍见回暖。&ldo;有这份孝心，朕很欣慰。&rdo;他仍沉下脸，&ldo;今次朕不罚你，下不违例。来人‐‐&rdo;殿外侍卫不敢入内，在外面高声应诺。&ldo;将值守内侍廷杖二十。&rdo;萧綦冷冷道。侍卫齐声应是，连求饶声也未闻，便将人拖了下去。承泰公主跪在地上，只觉得手足发凉，全身微微颤抖。&ldo;下去吧。&rdo;萧綦挥了挥手，神色尽是倦淡。承泰公主缓缓起身，一步步退至屏风处，却又转身站定。&ldo;父皇，我听到你唱绿衣。&rdo;她噙了一丝笑容在唇边，目光迷离，&ldo;沁儿还想再听一次。&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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