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房子仿佛已有百年的历史。却一眼可知很牢固,很结实。但她的心里还是直打鼓。这塞北苦寒之地,原本就不是慕容无风能呆得住的地方。更何况是在最寒冷的天山之巅。他的风痹之症,连同随之而来的心疾,只怕会发作得更加频繁。当她战战兢兢地走进石宅,进了正堂,却发现屋内生着火,很温暖。所有的窗子都蒙着厚厚的兽皮。连地上也满铺着好几层珍贵的皮褥。屋内陈设简单,却看得出,房子的主人品味并不低。白衣人坐在一张铺着狼皮的椅子上,早已听到了他们的脚步,也早已料到是他们。&ldo;他还活着。&rdo;他开门见山地道。荷衣喜道:&ldo;他在……哪里?&rdo;白衣人并不答话,却道:&ldo;他仍然病得很厉害,还不能说话。却坚决不许我碰他。我只好每天点一次他的穴道,趁着他昏迷的时候给他换药。可惜他的身子不能承受长时间点穴,所以醒后的这十天里,他竟连一次澡也没有洗。&rdo;说罢,他忍不住道:&ldo;他究竟哪来的这些怪脾气?&rdo;荷衣一翻白眼,道:&ldo;他的脾气一点也不怪。只不过是有洁癖而已。&rdo;&ldo;有洁癖也要讲时候,你说呢?&rdo;白衣人大约是被慕容无风的脾气弄得大为恼火,不依不饶地道。荷衣懒得与他争下去,叹了一口气,道:&ldo;他吃得下东西么?&rdo;&ldo;几乎不吃什么。好在我趁他昏迷时,也给他喂了些雪莲丸。&rdo;大约慕容无风吃东西也十分勉强,令白衣人大费脑筋,是以他说话的口气仍旧是气鼓鼓地,好象一辈子也没有见过这么难侍候的人。荷衣柔声道:&ldo;无论如何,我都要多谢你救了我的相公。我们夫妇欠你们两条命。&rdo;她一会儿说&ldo;相公&rdo;,一会儿说&ldo;夫妇&rdo;。一想到自己还有和慕容无风一起生活下去的希望,心里早已乐开了花。只恨不得天下所有的人都知道她们已然成婚的消息。白衣人与黑衣人连忙说:&ldo;恭喜恭喜!&rdo;脸上的神色却一点也不吃惊。荷衣道:&ldo;我和无风一直忘了请教两位前辈的贵姓。&rdo;黑衣人道:&ldo;不要叫我们前辈,叫我们大叔好了。我姓山,叫山木。他姓陆,叫陆渐风。&rdo;这两个名字,荷衣从来没有听说过。只好道:&ldo;我们有一位朋友叫山水,山大叔和山水可否相识?&rdo;山木道:&ldo;他是我儿子,不过我们大约已有十几年没互相说过话了。&rdo;荷衣于是并不奇怪自己为什么老在云梦谷里看见这两个人了。既然是不愉快的家事,她也不便多问,便调转话题,道:&ldo;你们这儿,有鸡么?&rdo;陆渐风将她领到厨房,指着一个白色的东西,道:&ldo;寻常的鸡没有,这是天山雪鸡。&rdo;荷衣道:&ldo;味道像什么?&rdo;白衣人道:&ldo;像鸡。&rdo;她洗了手,卷起袖子,将鸡料理了一番,炖了一大锅鸡汤,里面放入一节人参。然后她把山木叫过来,道:&ldo;麻烦大叔替我看一会儿火。&rdo;山木嘿嘿一笑,道:&ldo;看着火没关系,看完之后我能不能也喝一碗?&rdo;荷衣笑了笑,道:&ldo;他最多能喝半碗,剩下的你们喝光了好了。&rdo;山木道:&ldo;你这丫头倒大方。&rdo;陆渐风将她领到另一间房,其时天已渐渐暗了下来。&ldo;他似乎有些怕光。所以我没在他的房里点灯。不过里面有一个火炉,想必趁着火光,你还看得见东西。&rdo;那房子并不大,却更加温暖。地上茵褥重叠,铺着毛绒绒的兽皮,竟有数尺之厚。荷衣除去靴子,行至榻边,跪了下来,将手伸入慕容无风的被子里。他安静地躺着,似乎在昏睡之中。他的伤口一向愈合极慢,肿得似乎也很厉害。上面还紧紧地裹着厚厚的白绫。而他的身子竟异乎寻常地消瘦了下去。一摸之下,竟瘦骨嶙峋。她的手在他的身上游移着,半晌,他却忽然惊醒,忽然恼怒地抓住了她的手。荷衣当然知道慕容无风平日不喜与外人交接,自己只怕是唯一的一个与他身体有密切接触的人。所以她没有放开自己的手。他的手在她的手上抚摸了片刻,似乎在猜测什么,末了,却轻轻地将她的中指往相反地方向一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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