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泉似乎被她说动了,她能感觉到对方动了一下。“凡人总说: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梵灵枢补充了一句。阿泉终于动摇,声音很低很低:“我不能走,我答应过他,要帮他守着圣泉,还有圣泉滋养着世间万物……那些都是他的心血。”怎么会有如此痴傻又善良的人?梵灵枢心里很难过,不由脱口而出:“你去吧,圣泉,我帮你守着。”阿泉吃了一惊:“那怎么可以?万一我找到他,再也不回来……”“那你就去自由吧。”梵灵枢说,“你从出生就在曼陀罗神殿,这个地方对于你来说,如同牢狱,我不一样,我都说了我是重生的,我早就活过了,留在这里也没什么。”“你总是说些傻乎乎的话。”阿泉哭笑不得。“是真的,我真的愿意为你守护圣泉!”梵灵枢加重了语气,“我不怕孤独。”正文惊鸿一瞥【6】这件事,阿泉犹豫了好几年,沉渊说对了,她是个善良的人,沉渊消失后她默默照顾着灵枢,而现在,因为放不下沉渊给她的责任,不敢擅自离开去寻找沉渊。好多年后的一天,阿泉终于决定了,她要去找沉渊,但是,她只离开一百年,无论如何,一百年之后,她都会回来。梵灵枢很为她高兴,一百年对于她来说没什么,她在这里都有几千年了,一百年的孤独很好打发的。阿泉把一枚名叫‘圣泉之心’的戒指戴在她手指上,嘱咐她:“神界的祭典,你不必出面参加,只需要在祭典的时候,将圣泉之心交给龙尊,他自会处理。”梵灵枢点点头,她知道龙尊,就是那条在圣泉下面的黑龙。“希望你找到他,了却自己的心愿。”梵灵枢真诚地说。虽然看不到,但她还是感觉到阿泉用力点头,满怀希望地离开了。就这样,曼陀罗神殿只剩下她一个人。偶尔感觉到无聊的时候,她就跑去沉渊的墓前,跟他有一茬没一茬地说说话,但大部分时候,她是很无聊的。阿泉在的时候,她什么事情都不用操心,她一走,梵灵枢便感觉到身为一个盲人的可悲。洗澡的热水从哪里打的?还有……她总不能一百年里就穿那么几身衣服吧?梵灵枢开始在曼陀罗神殿里四处摸索,从前阿泉在她不好到处走,现在没人自然要处处弄清楚。花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也亏得她从前来过,有个模糊的印象,当然也是她很机灵啦。哎……洗澡的热水真是无论如何都找不到。好在她是个随遇而安的人,热水没有,冷水也是可以的。曼陀罗神殿里只有她一个人,索性就去湖里洗澡,周围都是她张开的结界,只要有人靠近,她立刻就能察觉。她觉得在这里修炼了这么多年,就算神王也不可能比她修为高。如此这般随心所欲的日子,又过了五六十年,她开始觉得太无聊了,心里盘算着万一阿泉找到沉渊之后就不再回来,那她也不能一直呆在这里,必须离开才行。这一天去湖里洗澡,是个有些下雨的天气,曼陀罗神殿很少下雨,雨滴落在湖里的声音尤其动听,像是无数吵杂的声音,使这片寂静千万年的空间里,终于热闹了一些。她喜欢下雨,听着雨声泡在湖水中,不知道多惬意,好像置身闹市中,她真是好多年没有去过闹市了。正因为专心感受下雨的声音,让她忽略了另外一股忽然闯进来的气息,踏破了曼陀罗神殿终年的寂静。她趴在湖中的石头上,青丝铺在水中,像是随着水波荡漾的水草。雨水顺着额头滴在水中,溅起浅浅的涟漪,她听着声音便觉得心情愉悦。怎么会有人听着雨声就如此开心?雨有什么好的?他就是因为下雨,不能好好出去玩,才无聊跑来这里的。都说曼陀罗神殿是六界中最神圣的地方,在神界还是禁地,哪怕身份尊贵如他,也不能轻易踏入。正文惊鸿一瞥【7】他以为会是多么了不起的地方,谁知道他冒着大雨破开结界进来,发现里面依旧下着雨。不过既然进来了,他自然要好好看看禁地是什么样子的,为何就不能进来,里面到底藏着什么稀世珍宝?很快,他就看到了那件稀世珍宝。毕生难忘的一幕,那个侧身听雨的背影,顺着涟漪飘散的长发和脊柱优美的后背,雨水从额头滑过鼻尖,流过饱满粉嫩的唇,在从下巴上滴落的一幕,成为他灵魂上最深的一个烙印。原本借着雨声可以完全隐藏自己,但他还是暴露。因为那一瞬间他的心跳实在太快了,快到自己引以为傲的天纵之才都压制不了。他来到这里,到看到她,再被她发现,几乎只有一秒钟,可以说惊鸿一瞥。水声哗啦一响,湖水和雨水仿佛有灵性一样绕着她,只是让人眼睛一花,等她落在地上时,身上已经披上衣服。她冷冷回头看向他,只是一个眼神,就让他感觉到某种彻骨的冷。他知道自己闯了禁地,必定是开罪了守护圣泉的女神。神界中人人都知道,自从创世之神去世之后,曼陀罗神殿中只有圣泉女神居住。“我并非有意偷看你沐浴,我只是无意中……”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在语无伦次的解释。若外面的人看到他这副样子,不知道多吃惊,他从出生就血统尊贵,高高在上,从未如此低声下气跟人说话。可是她非但不给他面子,还冷冷说了一句:“滚出去。”很多年之后,他想起她说的这三个字,还是会觉得心如刀绞。这场感情从一开始就不公平,他是一见倾心,连命都想交给她。那时候他不知道,她心里住着另外一个人。他所有的心思,梵灵枢都不知道,这是她在曼陀罗神殿中居住的成千上万年里遇到的惊鸿一瞥【8】他不关心六界的生灵,他只关心她。“她一个人生活在里面,从不出来吗?”“听说以前祭典的时候是出来的,后来大概觉得仪式繁琐,便一切交由龙尊来代替。”下人说。“那她怎么守护圣泉?”“殿下您有所不知啊,女神和圣泉就是一体的,有她在,圣泉自然就安然无恙,六界中鲜少有人的实力能和她相提并论,您看有她在都没有宵小之辈敢随意靠近圣泉。”御无释听着,却嘟囔了一句:“这么厉害,干嘛躲在禁地里?”下人说:“殿下,女神一心修炼,只为至高道法,她心中只有苍生,无欲无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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