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简在榻前五步远就停了脚步,谢茂以为他要作揖,哪晓得百里简跪下就行了大礼。结结实实三个头。衣飞石见他从小童身量长成如今俊秀风流的少年模样,举止有度恭敬沉稳,真不像是南边蛮地长起来的孩子,也不禁点头,说:“不必多礼,快请起来。”当日随手无心护住的一棵小树苗,长起来如此挺拔隽秀,衣飞石当然很高兴。百里简不知道衣飞石生病了,根本没有探病的准备,买了一大堆金石玉器送来,连根甘草都没带,这会儿他有些尴尬却不遮掩,坦然说道:“来时不知道先生贵体有恙,唐突了。简儿昨日才抵京城,过些日子就要回南方,因此着急来拜望先生。事先不曾拜帖,多谢先生还记得简儿,抱恙接见。”他自认幼时最狼狈羞耻的模样都被衣飞石看了个遍,这样亲密的关系,还有什么话不能直说?衣飞石道:“些微小伤,不碍事。倒是我病中衣衫不整,失礼尊客当面,请你海涵。”衣飞石已经暗示下人提醒过百里简,他房中还有一位“表老爷”,然而,百里简进门没看见坐在屏风后边喝茶的谢茂,又见衣飞石趴着养伤,心里都慌了,哪里还记得那么多?衣飞石武功有多好,百里简年少时就知道了。换句话说,衣飞石绝不可能是意外受伤。那还能是怎么回事?不是被父兄行了家法,就是被朝廷行了国法。考虑到衣飞石已然拥有的襄国公身份,他被镇国公捶得下不来床的可能性微乎其微。百里简还听说衣飞石就在御前当值,得罪皇帝的机会多了去了……“先生,您要紧么?若有什么不方便办的事,交代给简儿,万死不辞。”百里简道。他认为衣飞石是被皇帝治罪了。衣飞石又不是普通侍卫,他挨了打,必然是犯了很严重的事。百里简怕衣飞石还有什么牵扯不清的首尾,困在府中又不方便办。他此前与衣飞石毫无往来,想来也没几个人知道他和衣飞石的关系,应该不会很注意他的存在,所以,借着这一层身份,他愿意帮忙递话或者干一些更出格的事,只要衣飞石吩咐。这小孩儿脑袋瓜子转得快,想得多,唯一错的,就是他不知道谢茂与衣飞石的关系。衣飞石听了错愕又好笑,还有些担心屏风里边的皇帝不高兴。施恩望报的事,衣飞石做不来,然而,多年前无意间做了一件小小的好事,领受了好意的却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孩子,为了他宁愿和皇帝、国法对着干——明知道百里简这么偏心自己不对,衣飞石还是很高兴。见多了忘恩负义的小人,偶然才得了一个百里简,怎不让衣飞石高兴?“我无事……”衣飞石一句话没说完,屏风后谢茂就写了几个字让下人带出来。谢茂要衣飞石假装确有事情首尾不清,恐防皇帝“清查”,托付百里简去某处送口信,抹平痕迹。按说送一个口信,事也不大。可这个口信是在衣飞石被皇帝廷杖之后,“不方便差人出门”,才让百里简去办的事。替衣飞石办事,就是没把皇帝放在眼里,在他心中,恩公比皇帝更重要。若百里简不知情也罢了,问题在于,正是因为百里简“知情”,他才自告奋勇要为衣飞石分忧。明知故犯。皇帝简直就是挖个坑让百里简跳进去。想起皇帝刚才还痛骂不来探望自己的“小人”,衣飞石很明白,不管百里简怎么选择,都可能被皇帝厌恶——答应去送口信,是对皇帝不忠,不答应去送口信,就是皇帝厌恶的“小人”。衣飞石很不想和皇帝一起哄骗百里简。然而,哪怕是写在纸上的寥寥几个字,那也是皇帝的旨意。正在衣飞石犹豫时,屏风后的谢茂没有催促提醒,偏偏是百里简等不及了。百里简哪里想得到内室屏风后坐的会是皇帝?还以为写字出来的是衣飞石的内眷,脑补出一个“恩公不欲连累我,主母却走投无路想要差遣我”的大戏,上前诚恳地说:“先生,但有吩咐,简儿万死不辞。”衣飞石也实在没办法了,皇帝就在背后盯着,他能出什么招儿?一旦被皇帝发现就是弄巧成拙。“我有一个口信,劳烦你带去柳巷长街尽头的别院,就找门房的严高明,告诉他,”“——珍珠收在香筒里。”衣飞石重复了一遍,“‘珍珠收在香筒里’。记住了吗?”百里简点点头,又问道:“柳巷长街尽头只有一个院子么?我怕找错了。”见这少年问得这么郑重其事,衣飞石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听明白了还是没明白,压住心中的叹息,轻声道:“只有一家。你去了,就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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