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复杂,宣德帝目光一转,对老四恭王道:“恭王也该历练历练了,此行你与寿王同往,万事都听寿王安排。”宣德帝早就看出来了,四个儿子中,老三是最有谋略的,奈何有口难言,那他就让老四去给兄长当先锋,老四脾气有点像老大,一点亏都不高兴吃,地方官绝不敢在老四面前耍滑头。“儿臣遵旨。”寿王、恭王同时道。楚王看着两个弟弟,尤其是亲弟弟终于肯领差事了,他深感欣慰。对面睿王扫眼两个弟弟,再看看父皇赞许的笑容,睿王不禁有些后悔,早知道他该领这差事的,领了,黄河决堤他就怪在地方官上,父皇再气也不会杀他,而黄河没决堤,便是大功一件。真是越想越后悔。散朝后,宣德帝将老三、老四叫到崇政殿,先问老三:“巡河使难当,你平时只喜看书作画,这次怎么想替朕分忧了?”赵恒正色道:“黄河决堤,百姓受苦,儿臣不忍,愿尽绵力。”宣德帝看着这个儿子,心中一片感慨。老三长大后,除了偶尔替莽撞触怒他的兄长求情,在朝廷大事上,老三只开过两次口,劝他推迟北伐是为了将士百姓,拳拳之心不惜顶撞父皇。这次巡视黄河,也是想替百姓做些事,苦差一件,无半点私心。在为民这点上,老三做的最好。“好,今年黄河两岸的百姓,朕就交给你们兄弟了。”宣德帝郑重道。赵恒颔首,恭王自信地打保证道:“父皇放心,我跟三哥一定把差事办得漂漂亮亮的!”宣德帝笑笑,道:“行了,赶紧回府准备去吧,明早出发,家里都安排好了。”赵恒、恭王齐声应是,同时退了出去。出宫路上,恭王兴奋地说个不停:“三哥,这次多亏了你了,让我也有机会去京城外面逛逛,黄河啊,我只在书上看过,还没有亲眼见过,不知道比丹水河宽多少。”赵恒……也没见过黄河,他连京城附近逛的次数,都没有老四多。心底同样涌动着兴奋,但赵恒更惦记家中的小王妃,走出宫门便与恭王分道扬镳,上了自家马车。马车走得不缓不急,赵恒看着车帘缝隙,脑海里交替闪现王妃与女儿的身影,想到一去就是半年,他大的小的都不舍。马车停下,赵恒下车,目光扫过隔壁的国公府,赵恒心中忽的一沉。郭骁……原地站了片刻,赵恒先回上房换衣裳了。宋嘉宁昨晚累到了,她只是帮王爷捏捏肩膀,这点小事,王爷竟然感动到一晚来了三回!清晨闭着眼睛喂了女儿一顿,宋嘉宁就继续睡觉了,让乳母、丫鬟们陪昭昭玩。睡得正香,双儿急匆匆跑了进来,推着她道:“王妃醒醒,王爷回来了!”宋嘉宁猛地睁开眼睛,看看外面,惊道:“什么时辰了?”双儿如实禀报。既然还是早上,宋嘉宁更不解了,一边匆匆忙忙收拾,一边猜测王爷早归的原因。一刻钟后,宋嘉宁穿着新换上的莲红夹袄迎了出去,就见王爷已经过来了,坐在暖榻上哄女儿呢,看神色,心情似乎不错。“王爷。”宋嘉宁笑着唤道,有点不好意思,睡懒觉被他逮到了。赵恒拍拍身边,示意她上来。宋嘉宁脱了绣鞋,爬了过去,亲昵地坐在他身旁。“明日,我要出门,巡视黄河,七月归。”赵恒看着她,一口气地道。宋嘉宁呆呆地张开嘴。赵恒就在那双潋滟清澈的杏眼中,接连看到了错愕、不舍,以及……浮动的水色。于是,满心抱负的寿王爷,还没到黄河边,先被她的泪给淹了。142宋嘉宁想不明白,她只是睡了个懒觉,一觉醒来,她的王爷怎么就要一走半年了?震惊过后,自然是不舍。眼泪没出息地往外涌,怕被他看见,宋嘉宁想躲到他身后去,他却一把将她抱住,宋嘉宁就顺势靠到他肩膀,脸抵着他天青色的衣袍,泪疙瘩很快润湿了两小块儿。赵恒偏头看她,昭昭躺在父王怀里,也仰头看娘亲,不懂娘亲在做什么。宋嘉宁在难过啊,虽然王爷每天说的话甚至说的字都屈指可数,可他不为政事烦心的时候,会一直陪在她身边,他什么都不用说,光是坐在她屋里,宋嘉宁就觉得安心。到了晚上,他紧紧地抱着她,紧紧地盯着她,云雾涌动的眸子似乎要将她吸进去,只一眼,宋嘉宁身子就酥了。同床共枕一年多的丈夫突然要离家,她能不哭吗?她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赵恒默默地看着,第一次真正感受到她对他的心。乖顺恭谨,可能是因为他王爷的身份,宽衣揉肩,可能是妻子服侍丈夫的本分,撒娇主动,可能是讨他宠爱的手段,唯有她此刻因为不舍立即流出来的泪,才能证明她真的在乎他这个人。右手抱着女儿,左手搂着她,胳膊不能动,赵恒只拍拍她的肩头,低声道:“哭脏了。”三个字,宋嘉宁眼泪马上止住,见他肩头果然被她眼泪弄湿了两团,宋嘉宁飞快擦掉眼泪,再拿出帕子贴到他肩头吸水。忙完了,宋嘉宁担忧地抬起脑袋,正要赔罪,他俊脸突然凑了过来,直接就吻住了她的唇,轻轻地唇瓣摩挲,温柔似水,别有一丝缠绵怜惜。宋嘉宁后知后觉,原来他没有嫌弃她的意思,那么说,只是为了哄她别哭。她紧紧抱住了他,个子太矮,宋嘉宁慢慢跪了起来,他不便动手,她忘情地捧住他脸。小王妃比平时更热情,赵恒失控,垂眸看看,发现女儿不知何时睡着了,便小心将女儿放到旁边,他攥住她腰便将人摁了下去。宋嘉宁没想要啊,被他吓到,她惊呼一声看向女儿,赵恒也看了过去,确定女儿没有醒,他喉头滚动,撩起她裙子俯身而下,压住了她。宋嘉宁面色涨红,怕他阵势太大,女儿半途醒来,虽然女儿才三个多月大,什么都不懂。“看不见。”赵恒哑声道。宋嘉宁瞅瞅他的衣袍,臊地闭上眼睛。夫妻俩上衣不脱,女儿平躺,便是醒了,也确实看不见。但这次不用王爷提醒,宋嘉宁也用力捂着嘴,一点声音都不敢出,担心吵醒女儿,也不好意思叫丫鬟们知道他们白日胡来。赵恒撑在她身上,因为担心女儿,他时不时扭头查看,明明是正经的夫妻,竟有种做贼心虚感。其实赵恒连在书房宠爱王妃都自觉有愧,刚刚情不自禁才一时冲动,这会儿后悔了,奈何箭在弦上却不得不发。没办法,只得速战速决。疾风骤雨,宋嘉宁如朵娇弱的牡丹被他弄残了,瘫在那儿动弹不得。赵恒顾不上怜惜王妃,系好腰带便背对她而坐,抱起刚刚睡醒的女儿,然后挡住女儿眼睛,陪女儿玩捉迷藏。昭昭咯咯笑了起来,天真无邪,赵恒深深地松了口气。宋嘉宁懒了会儿,余波过后,重新记起了王爷要离家的事,一边收拾自己一边恋恋不舍地望着他哄女儿的背影,然后凑过去,从后面抱住他,脸贴着他结实的脊背。赵恒捂住她扒着他腰的小手,看着女儿道:“不许再哭。”宋嘉宁知错了,王爷心怀百姓,巡视黄河是为了保证百姓免受决堤之苦,她怎能拖累王爷?激烈的风雨过后,心出奇地平静,宋嘉宁蹭蹭他背,轻声叮嘱道:“王爷此行辛苦,风吹日晒的,王爷注意休息……您七月才回来,我让人多准备几样防蚊的熏香……巡视堤坝,有什么事叫底下人跑腿,王爷别去……”她怕自己的王爷被大水卷跑了,想到那危险,宋嘉宁眼睛又湿了。“嗯,都听你的。”赵恒回头道。宋嘉宁继续想还有没有旁的要嘱咐的。赵恒拍拍她手,缓缓交代道:“这几个月,若,进宫请安,需与嫂子,同行。”宋嘉宁明白,保证道:“王爷放心,除非嫂子叫我一块儿去,我就在王府待着,哪都不去。”赵恒知她安分,补充道:“想岳母了,随时请来,茂哥儿,可在王府,小住几日。”他希望她开开心心地,也希望女儿多个人哄。宋嘉宁继续点头。昭昭睡着了,宋嘉宁叫乳母照看,她跟着王爷去了前院,看福公公领人收拾行囊。赵恒坐在椅子上不动,宋嘉宁站在福公公身旁,想到什么就提醒下人加上什么,夜里驱蚊的熏香,防暑的膏药,王爷爱喝的茶叶……反正王妃说什么,福公公就恍然大悟般叫人准备什么,好像他都没想到似的。从早上忙到晌午,行李总算准备好了。赵恒陪自己的小王妃用了午膳,歇晌的时候又给了她一次,看她心满意足地睡着了,赵恒才起身穿衣,去前院与两个幕僚议事。每个皇子开府时,皇上都送了两个王府长史,官居五品,辅佐王爷行事,该建议的建议,该劝阻的劝阻。赵恒读过很多黄河治理的书,也熟知各种治理之法,但书上所学是死的,他鲜少出京,对各地的民土风情并没有切身体会,幕僚们来自民间,赵恒以前独来独往,基本不需要与幕僚接触,但现在,他要与幕僚们商议巡河、防堤之策。寿王府的两个幕僚,一个叫张嵩,一个叫李叙,都是进士出身,空有才干却无施展之地,如今伺候的寿王爷终于肯出山管事了,这二人便如养肥了膘只等一鸣惊人的千里马,站在王爷面前,高谈阔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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