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依旧是淡然的模样,&ldo;圣人在我门下十来年,若有什么心里话,不妨说出来,圣人还信不过我么?&rdo;她沉默着想了好久,&ldo;先生,这话我答应过他,谁也不说的,可是我不知道以后应该怎么办,只有向先生讨教了。昨日过秋社,我去了荣国长公主府,在公主府遇见一个人。&rdo;他抬眼问:&ldo;是谁?&rdo;她嗫嚅了下方道:&ldo;是云观。&rdo;他吃了一惊,&ldo;他没有死么?&rdo;秾华点头道:&ldo;那时有人代替了他,他趁乱逃出汴梁,后来在关外流浪,直到近期才回大钺来。&rdo;崔竹筳长长哦了声,&ldo;难怪你要我走,是怕我卷进这场纷争么?其实你不用为我担心,眼下最需要冷静的是你自己。我知道你的处境艰难,原来的恨是一场误会,既然云观活着,你同今上之间的恩怨已经谈不上刻骨了。我问你,你打算如何自处?一边是爱人,一边是丈夫,你如何抉择?&rdo;她茫然拿手捧着脸,喃喃道:&ldo;我不知道,我脑子里一团乱麻,什么都想不起来。&rdo;她这样的进退维谷,其实已经表明了态度。但凡有一丝犹豫,就说明开始动摇,她对云观的感情显然不及从前了。崔竹筳道:&ldo;若让你杀了今上,你还能下手吗?&rdo;他眼里有冷冷的光,她怔忡看着他,半晌极慢地摇头,&ldo;我不想参与进去。&rdo;两两无话,师徒只是静坐着,崔竹筳到底叹了口气,&ldo;你现在的立场,叫云观知道了应该很伤心罢。失去江山,失去爱人,今上是大赢家。我若是他,早知道回来要面对这一切,倒不如在外漂泊一辈子。我同他也算有交情,但无论如何,我首先是你的先生,你幸福与否,才是我最关心的。你先前说不想参与,我想这或许是目前最好的选择。云观势单力孤,要想与今上对抗,只怕不那么容易。说不定到最后,还要走原来的老路。你是内闱中人,一切不与你相干,只要今上爱护你,你不会受到任何波及。听我的话,同今上不要有任何嫌隙,你在禁中的依靠只有他。别忘了,咫尺之遥还有一位乌戎公主,一旦贵妃得了宠幸,乌戎与大钺联手,不单云观性命堪忧,连绥国都有危险。&rdo;这些她事先都想到了,只是一直混混沌沌,没有理出头绪来。经他再一点拨,霎时云开雾散了。&ldo;只是云观怎么办?我怕他有不测。他如今必定不愿意听人劝了……&rdo;崔竹筳蹙眉凝视她,&ldo;所以你要同今上好好相处,万一云观落到他手里,你至少还能替他求情。&rdo;求情?这种事只怕悬得很,但无论如何也是退路,她呐呐应了,&ldo;那先生何时请辞?&rdo;&ldo;我?&rdo;他转眼看天章阁下巨大的匾额,&ldo;待尘埃落定了,是去是留自有论断。圣人来这里有阵子了,回去罢,坐得太久怕惹出闲话来。&rdo;她听了离座往亭外去,走了两步复回身叮嘱:&ldo;先生若有事,只管差黄门来涌金殿回我。&rdo;他颔首道好,&ldo;我的话切要记住,要懂得控制自己的情绪。今上是聪明人,不要刻意取悦,就当云观从来没有出现过。你同今上感情越深,对你自己越有利。即便辜负了郭太后的嘱托,至少保得绥国无虞,也算你尽了全力了。&rdo;她对崔竹筳一向不疑,也相信崔先生是为她好。就如他说的,云观的事可以不去过问,绥国的事总有切身的利害关系。她来天章阁不能空手而归,到阁内挑了两卷《楞严经》方返回庆宁宫。进宫门时春渥正指派人把熏香炉抬出去除灰,见她回来了趋步跟进殿里来。她把经放下,舒展大袖跽坐在窗下矮榻上,边翻边道:&ldo;时候差不多了,官家回福宁宫了么?&rdo;春渥答得有些迟疑,&ldo;安排在贵妃跟前的人传话回来,说官家多喝了两盏……中晌歇在宜圣阁了。&rdo;她手里的经卷落下来,卷轴砸在几上一声闷响。这下好了,果真是收势不住了……☆、心烦意乱时,徐尚宫进来传话,说秦让在殿外求见。她忙应了声,&ldo;请秦高品进来。&rdo;秦让垂着两手入殿一揖,&ldo;与圣人请安。&rdo;她点了点头,&ldo;高品来了,上回我在福宁宫中闹了一通,后来也不曾好好过问,官家可罚你?&rdo;秦让笑道不曾,&ldo;官家不单未罚,还给臣升了两等,如今臣是内西头供奉官了,录押班也升了副都知,都是圣人给臣等的恩典。&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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