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宜忽然回首,锐利的目光打量着方小杞,“若让你来查,你能不能行?”文宜临走前,不知跟易迁说了什么,易迁回来后双目空洞,挥手让白不闻、季杨和方小杞滚蛋。方小杞撒腿就往外跑,易迁又叫住了她:“方小杞,你回来。”她不情不愿地站住脚:“还有事吗易大人?”易迁打量着她,满脸困惑:“你的母亲与沈云洲的生母是好友?”方小杞不知他提这个干什么,点头道:“对。”易迁又说:“那,长公主与沈云洲的生母该是水火不容。”方小杞:“……”易迁头顶冒出一团愁云:“可是,为什么长公主让本官多关照你?”方小杞大惊失色:“大人,您当着长公主提这事了?!”易迁竖眉:“本官又没活腻!”他叹口气,浮起满眼苍茫,“只是,本官越来越觉得,搞人缘关系太难懂了,还不如搞案子!”方小杞出了大理寺,被等在门外的白不闻叫住了。白不闻递上一个小瓶:“这是口服的疗伤药,你捎给沈大人。”方小杞没有立刻接,面露犹豫。白不闻无奈道:“受杖击之人,外伤是小事。最怕的是行刑人手黑,外伤不显,内伤暗藏。此药专治击打所致的内伤,早晚两粒,能活血补气,避免落下病根。”方小杞心中一凉:“你怎么知道他有内伤?”白不闻平淡地说:“猜的。你若见着他,问他有没有咳血症状,若有,就是有内伤。”方小杞深深看他一眼,接过药瓶:“谢了。”她拿着药飞快地跑走。白不闻站在街边目送一会,沿街走去,冷风鼓动袍袖,似要将他单薄的身形随风卷去。正月初百行歇业,街道空荡。白不闻身边忽多了一个提着花灯的小姑娘,穿一身簇新的衣裳蹦蹦跳跳的,仿佛是个从富户人家里溜出来玩的小姐,与白不闻偶然走在了一起。白不闻没有看她,唇间飘出又凉又轻的话音:“阿蝠,送你个新年礼物好不好?”阿蝠偏过脑袋,把发边别着的一个珍珠串成的蝙蝠形小珠花亮给他看:“主人不是给阿蝠新年礼物了吗?阿蝠很喜欢!”白不闻宠爱一笑:“阿蝠最喜欢的是什么?”阿蝠眼中一亮:“阿蝠喜欢杀人!”“阿蝠有些日子没开杀戒了吧?”阿蝠惊喜地看向他:“主人,我可以杀人了吗?”白不闻看着街道阴郁的尽头,眉间尽是狠戾:“圣宁寺的四面像,梁木匠已搭上一条命,却被窦文压了下去。不得已,我只能再牺牲明蒲……”他的声音哽住,低下头,手死死攥着药箱的背带。过了一会儿,才能重新发声,嗓音喑哑:“但是,沈星河被关进了牢里,刑部倒跑来抢案子,自是想把圣宁寺的案子办成糊涂案!沈星河有查案的本事,也有紧咬不放的固执,放眼大昭,除了他,再无第二人能把旧案翻查到底!”他的眼中骤然涌起怒火,胸腔如有一群魑魅横行而过,杀心四起:“再一再二不再三,我的耐心有限!需得用点雷霆手段,提醒皇帝明白一件事——钟馗案,只能交办沈星河!除了他,谁都不行!”他回头望向大理寺的方向,瞳孔寒如冰雪:“今日带人来抢案子的,是谁来着?哦,对了,是刑部的……邢灼。”他缓缓念出这个名字,嘴角弯起阴戾的弧度。“邢灼,邢灼!”阿蝠甩动着小花灯,兴奋得直转圈,像一只嗅到血腥味的小蝙蝠。方小杞运起轻功,朝着刑部大牢的方向而去。跑了一阵又站住,想到自己这样冒冒失失过去,又进不得监牢大门,也没有劫狱的本事,去了也见不到人。但左右没有他法,还是打算先过去看一眼再说,只望一眼大门,再想办法。临近刑部大牢,她纵身上了附近房屋,藏在屋顶伸头张望。谁料,竟在监牢大门看到了常镛。常镛堵在监牢大门正中,坐在一张小马扎上,面前摆着小桌,桌上有酒有菜,桌边倚着他巨大的弓。旁边,两名守门狱卒站得笔挺,冷汗涔涔。常镛叨了一筷子菜,偏头看看狱卒:“两位也坐下吃点?”狱卒拼命摇头,大气不敢出。常镛便大大方方自己吃起来。端酒杯的手忽然一顿,如炬目光扫向远处,捕捉住屋角鬼鬼祟祟的方小杞。常镛大喜:“小杞来了?”狱卒这才看到对面屋顶有人,执着长矛喝道:“什么人!”常镛伸手拍了狱卒一把,拍得人家差点趴地上。常镛责备道:“瞎紧张什么?她一个小姑娘,还能劫狱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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