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琰被他一说生出点难堪来,十多年前他还是个不懂事的奶娃娃,陈起明这厮不时的就要借机提醒一下他的资历不够,这让皇帝非常不满。“朕自然记得,”萧琰沉声开口,目光从陈起明身上慢慢挪到萧绥身上,想看看他的反应,“只不过增派粮饷一事上回再此讨论时是悬而未决的,朕也未曾批过任何呈交上来的奏折里头有说明此事已定的,越过朕下决定,这……”他顿了顿,正思考后面的措辞,宰相站出来躬身抢道,“陛下,这算欺君之罪,可斩。”陈起明哪里怕这点吓唬,他当即冷笑着指住宰相道,“宁大人一张巧嘴素来能说。”宁远说出来的话将皇帝吓了一大跳,斩谁?他现在谁都斩不了!“多谢陈将军夸赞,”宁远面色不变的受下,浑不在意的模样倒是将陈起明起了个昏头。“陛下,”萧绥终于站出来,他一开口,原本闹哄哄吵成一片的大殿立刻安静下来,紧紧竖着耳朵仔细听萧绥要开口说些什么,“先斩后奏是臣的指令,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北地驻军在月前的信报里传回来的消息便是粮饷很不够吃,若再迟一时半刻,不等粮草送到恐怕就有大半的军士要死于饥寒。臣下令后立刻拟了文书上交,陛下若是还没见着,那恐怕是下面的人递交不利,臣回去即刻彻查这中间消息的差错是断在了哪一链。至于是否要撤军,要撤多少,这是后面可以商量的事情,如今咱们的士兵还在,他们在北边驻守保卫家国安宁,那让他们吃饱起码是最低的要求。”静王一番话等于将所有责任都揽到了自己身上,原本还在互相责怪的两边官员霎时间也就没话可说。连同萧琰,本来攒了些气预备厉声些开口,也被萧绥的一段话堵了回去。“这,”萧琰眉头皱了又松开,到底是没办法再将这事情拿出来做文章,干脆跳过,“别的呢,别的还有什么事情要说的没有,没有其他事情就退朝吧。”下面的官员一片噤声,谁都看得出来皇帝的心情不好,原本就有几件要上报的事情都暂且按捺下去,先积攒在了自己心里。又有的确在文书上动过手脚的,此时心里一阵胆寒。静王不开口则已,只要开口以后的事情没有一件是不做到的。可这里头别的也不能说,仅仅只好暗自啐一口自己太过倒霉了。静王府中。王府里头的仆人并不多,平时要伺候的拢共就一个萧绥,旁的半点儿没有。除了几个管事,下面的便是为数不太多的奴婢小厮,今天不知为了什么忽然都动了起来,里里外外的忙碌不休。冬早因此得了很多无人看管的时候,找了合适的时机便头一次在白天的时候飞出了自己的院子里头,准备去看看这个时候能不能碰碰运气到明竹院找萧绥。怕给人看见,他便一路躲在瓦楞上蹦蹦跳跳的走。下面的人看不见,在天上飞的鸟儿去能看的一清二楚,墨黑色的瓦片上一个白乎乎的肉球正歪歪扭扭的飞快移动。算冬早运气,他沿着墙头走了十几步,远远的看着萧绥的院子,正待歇息一会儿的时候,就看见萧绥从小径上从容的走过来,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厮,正同他说话。“也是十分突然的事情,方才前头送信的人才到,说是两个小公子要来住两天,那边已经让人在赶紧将院子收拾出来,许多东西还要重新置办……”小公子指的是静王府里约定俗成的称呼,说的是长华公主的一对双胞子。长华公主是萧绥的亲姐,也是当今皇帝的亲姑姑,不过早些年嫁给了一个南地经商的富商,京城里也没驸马府,也没让自己的丈夫在朝堂中担任一官半职,两人一起留在南地生活,恩爱非常,只是许多年才有了这一双儿子,疼宠的过分了些,五岁的孩子了半点没历练过,在一起能将屋瓦都掀翻了。静王府上一回对这两个孩子有接待还是两年前,那时候两人不过才三岁,便已经闹出许多鸡飞狗跳的事情。弄得上下仆人叫苦不迭,也没有其他什么办法。两个小厮跟在萧绥身后,指望他给点什么指示,等了半点不过得了一句,“由得他们去,好生别伤着人就是了。”小厮心里一凉,心知这是避免不了一场闹了,却也没有其他办法,只得悻悻地转头走,指望着后面能够自求多福了。冬早在墙上听了一会儿,似懂非懂。萧绥此时却已经抬起头准确的看向冬早。冬早给萧绥发现,半点儿不害怕,反而立刻扑棱着翅膀哼哧哼哧飞过去,毫不羞的凑到萧绥的脸侧用毛茸茸的脑袋蹭过去。“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相公你让我好想啊!”冬早对萧绥道(徐娘对陈书生道)。这一串清灵的鸟叫在萧绥耳边响过,冬早随即在他肩头站定了,展开双翅热情的拥抱萧绥。萧绥对冬早的亲人已经不再感觉有什么意外,他伸手将冬早从自己的脖颈间撸下来,松松的握在手里,目光定定的看着冬早。“又说两人四目相对,情愫渐生,陈书生低叹一声,低下头与徐娘吻在了一起……”冬早冷不丁的看见萧绥专注的目光与放大的脸,心扑通扑通跳便罢了,这两天听的话本也扑腾扑腾的不住从他的脑中飞出来。嗨呀,冬早觉得脸都烫的要熟了,浑身晕陶陶飘乎乎的像是重新回到了那一天泡澡的池子里头。萧绥的身上有一股很隐约,但冬早可以清楚察觉到,又觉得很吸引他的味道。他自己迷迷糊糊的有些讲不清楚那是什么,但是身体的反应比思绪快,冬早出乎萧绥意料的猛从他手掌中挣脱出去,却不是为了跑,反而是蹿到他嘴边,忽的用那小小的鸟喙啄了一下他的嘴唇。书上说就是要这样亲的,冬早给自己找借口。并不疼,反而因为冬早的力道不大显得有些痒痒的,可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还是让萧绥愣住了。有一瞬间萧绥甚至觉得自己忘了冬早只不过是一只同自己拳头一般大的鸟儿,两人的“嘴”相触的那一瞬间,他脑海里闪过的是那一个已经出现过几次的少年脸面。为什么又是他?不过在这个动作后惊吓更大的却是冬早。他的鸟喙上沾了一点萧绥口中的津液,原本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却不想那点津液放在他的鸟喙上霎时间如同烧了火一般灼灼的发热。冬早吓得连忙低头将鸟喙在自己的羽毛中间来回蹭动,却不想那点几乎微不足道的津液在刮蹭到羽毛后依旧是火辣辣的触感。这下好了,不仅嘴巴疼,身上也疼。冬早心里绝望,一下扑腾的飞起来,连连站在墙头上往后退,防备又委屈的盯着依旧有些怔的萧绥,开口指责,“你的嘴里有毒,有毒!”这会儿算是全忘了方才是自己色心一起要去亲人家的。四辆马车前前后后的从城门中驶入,马车庄严气派,里头俨然坐着的并不是普通人。静王府早有准备,这时候已经让人在外等候迎接,等人才进闹市便有人回府通报,至马车行驶到静王府门口缓缓停下时,王府门前已经站好了两个等候的小厮。长华公主的一对胞儿这趟是独自出来,周围带的侍卫却前前后后有十几个。两个孩子不过五岁,脸上还带着软绵绵的奶肉,一眼看着也就是个未长成的小奶娃,只不过两个孩子显然被娇宠惯了,从马车上伸手要人抱时都颇有气势,一副了不得的模样。长华公主嫁得远,婚后生活更是和普通女子没有太大的不同。两个孩子一个叫江子阳一个叫江子恒,在家的时候一向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因为小时候来过静王府一趟,心里对京城又无比向往,年末这段时间便一直兴起要闹腾说来京城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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