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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韵答道：&ldo;中戏。&rdo;&ldo;科班出身。&rdo;王莱点点头，看了眼自己的手指说，&ldo;我以前是学油画的，这几年画得少手生了，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给你画一张肖像。&rdo;王莱不是学表演出身，这件事很多人都知道，但她以前学油画就没什么人知道了。林韵产生了一些好奇，她把话题接下去：&ldo;谢谢莱姐，莱姐后来怎么会来拍戏？&rdo;王莱想了想，笑容里有几分自嘲：&ldo;因为我运气特别好？&rdo;昨晚残存的情绪突然翻涌起来，让她有了强烈的倾诉欲，忍不住对身边的人多说了几句：&ldo;一三年我还在都灵学画，经常跟朋友去圣卡罗广场的咖啡厅，九月十七号那天‐‐&rdo;九月的都灵干燥温暖，阳光洒满整个城市，王莱和女朋友常去一家咖啡厅，面对面坐在靠窗的座位，一边闲聊一边看着广场上来往的人群画速写。二十一岁的王莱漂亮得就像都灵的阳光，夺目耀眼，从玻璃窗边走过的人常常为她驻足，觉得她是玻璃框住的一副美丽画像。女友是个开朗大方的意大利美人，会对这种景象吃醋，但更多的时候是得意。九月十七号的下午，她们和往常一样在咖啡厅的老位子坐下，窗外走过许多人，王莱选择性地画下一些，忽然听到&ldo;咚咚&rdo;两声，是有人敲了她身边的玻璃。偶尔也会有这种情况，她不耐烦地抬起头看向窗外，随即愣了一下。窗外是一位高个子的东方女人，有一头银白色的短发，但并不算老，打扮简约得体，说不好是三十多岁还是四十多岁，她长相普通，不过气质很好，怎么看也不该是会做出那种轻佻举动的人。白发女人凝神注视王莱，她的眼神是一种纯然的欣赏，让王莱几乎要觉得自己真是一副被玻璃框住没有生命的画像。片刻后，白发女人满意地笑笑，然后从店外走了进来，直奔王莱这桌。两人简短地交谈几句确定了双方的国籍，白发女人得知王莱是中国人，愉快地换了中文交流，她看着王莱的画本问：&ldo;我可以看看你的画吗？&rdo;王莱觉得这是个怪女人，不过并不让她讨厌，她把画本递给对方。白发女人接过，一页页地认真翻看，最后她合上画本，对王莱说：&ldo;你以后顶多是个二流画家。&rdo;王莱瞬间变了脸色，她抓起手边的咖啡杯，准备泼这个神经病一脸，但白发女人很快说了下一句：&ldo;但我能让你成为一流的演员，你好，我是文嘉仪。&rdo;……&ldo;其实我当时不关注电影导演，根本不知道谁是文嘉仪，也不知道她哪儿来的自信觉得谁都该认识她。&rdo;王莱嗤笑一声&ldo;当时我真的觉得文嘉仪有病，但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接了她的名片。&rdo;林韵听得入了神，忍不住赞叹：&ldo;你和文导这个见面很特别，简直像是在拍电影。&rdo;王莱忽然不说话了，林韵奇怪地转脸看她，发现她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一个方向，林韵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傅泽明、方戎、祝夏正从街的另一边走过来，今天方戎兴致勃勃地要逛群罗镇，祝夏和傅泽明给他当了一上午的向导。林韵不知道王莱是在看谁，但王莱的目光专注又奇怪，她的声音轻不可闻：&ldo;这算什么特别？不爱你的人永远觉得你不够特别，在他们眼里，你永远是消耗品。&rdo;年初三文嘉仪给所有人发了开工红包，表示短暂的假期结束，剧组正式开工。开工之后方戎也没走，就留在剧组里看拍戏。回忆的部分还剩三分之一，演员们对少年阶段的人物心理已经拿捏地很好，文嘉仪似乎相当中意祝夏，她平时在片场惜字如金，竟然称赞过祝夏两次，有一回甚至提了一句下部电影的邀约。片场所有人都露出惊讶的表情，王莱难以置信地看向文嘉仪。许多导演在电影方面都会有自己的一些小癖好，比如诺兰的男主要死老婆、昆汀恋足、吴宇森避不开放鸽子、徐克喜欢拍百合……文嘉仪则不喜欢和同一个演员合作两次，迄今为止只有王莱是特例。文嘉仪邀请一个演员再次拍摄自己的电影，就是她最高的褒奖。祝夏本来就不经夸，这下更是特别来劲，就差在剧组里横着走。&ldo;老文，你有点怪啊。&rdo;方戎说。今天拍一场在祠堂祠祭的戏，虽然是大场面，但过程意外挺顺利，比预想中要早收工。祠堂离大宅不是很远，方戎难得没跟祝夏和傅泽明一起走当电灯泡，而是和文嘉仪同行回住处。文嘉仪问：&ldo;什么？&rdo;这几天天气正冷，方戎穿着羽绒服双手插兜，说：&ldo;你对祝夏夸过了吧。&rdo;&ldo;有吗？&rdo;文嘉仪说，&ldo;你觉得他演得不好？&rdo;方戎没这么觉得，祝夏对少年&ldo;周雪生&rdo;的处理很到位，和三年前拍《请神》的时比，可以用脱胎换骨形容。但《请神》和《吹玻璃》是不同类型的影片，他方戎和文嘉仪也是不同类型的导演。说句有自知之明的话，在调教演员方面他不如文嘉仪，他们的要求不一样，他追求故事的流畅与爽快，演员能达到八十分他就心满意足；而文嘉仪不，她近乎偏执地追求尽善尽美，就算做不到一百分，她也要让演员无限接近那个数字。祝夏的少年&ldo;周雪生&rdo;是好，但以文嘉仪的标准来说，也只是好而已。方戎皱了下眉，他隐隐觉得不安，但又说不清是哪儿不对，只好道：&ldo;算了，我提醒你，祝夏这小子可会越夸越飘。&rdo;文嘉仪笑了笑，用笃定的语气说：&ldo;没关系。&rdo;二月十九号，群罗镇下了场大雪，剧组终于能拍少年时期的雪景戏。电影里设定&ldo;沈真&rdo;的年纪最大，比&ldo;沈越&rdo;和&ldo;吴小曦&rdo;大两岁，比&ldo;周雪生&rdo;大三岁&ldo;，&ldo;沈越&rdo;和&ldo;吴小曦&rdo;则同岁，&ldo;沈真&rdo;在十九岁的寒假带了男朋友回家，她和&ldo;吴小曦&rdo;第一次闹分手，并且是在&ldo;周雪生&rdo;的面前。这一场是回忆杀中的高潮，主要演员全部在场观看，这段时间一直是这样，不管某个演员有没有戏，文嘉仪都会让演员在场。方戎则不知道图什么，大雪天不在被窝里舒舒服服躺着，也早早地爬起来看拍戏。上午不用祝夏出场，主要拍摄林韵到沈家找王莱，想跟她单独谈谈，两个人离开沈家在大雪中行走。戏里她们俩一人撑一把伞，林韵饰演的&ldo;吴小曦&rdo;走在前面，王莱饰演的&ldo;沈真&rdo;落后几步，雪天群罗镇的街道人烟稀少，洁净的新雪上留下足迹。祝夏和傅泽明撑着一把伞在镜头外看这一幕。祝夏现在虽然讨厌王莱，但不得不承认，王莱真的是一个好演员，对细节的处理能力极强，雪中行走是一段长镜头，没有台词也不会拍摄她们的表情，但细看雪地，&ldo;沈真&rdo;一直踩着&ldo;吴小曦&rdo;留下的脚印向前走，她拒绝和她并肩，却始终不肯踏出自己的足迹。这已经昭示了这场谈话的结局。祝夏小声说：&ldo;真的厉害。&rdo;傅泽明没有接话。下午剧组转移到镇郊，沈家的玻璃工坊建在这里，远离民居靠近河流，是考虑到安全问题与方便运货。&ldo;沈真&rdo;和&ldo;吴小曦&rdo;在镇子里找不到一个能让她们放心谈论分手的地方，&ldo;沈真&rdo;又拒绝和&ldo;吴小曦&rdo;离开太久，&ldo;吴小曦&rdo;最后将&ldo;沈真&rdo;带到了玻璃工坊。机器架设完毕，文嘉仪坐在监视器后，傅泽明和方戎坐在她的身边。祝夏换好戏服，独自在玻璃工坊里将产品装箱。玻璃碰撞和刮蹭的声音让人难受，一般人在处理玻璃时都会格外小心，但&ldo;周雪生&rdo;听不到，并且对这种工作已经很熟练，他飞快地将各种玻璃制品放进纸箱，偶尔产生的刺耳刮蹭声对他没有任何影响。然后林韵和王莱一前一后地入镜，还在低头装玻璃花瓶的祝夏没有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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