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说祠堂也是不能进的。高婵并不太意外,只是难免也生出了一丝恍惚。生不是高家的人,死不是高家的鬼。她去哪里找人给自己收尸?去哪里叫人逢年过节的为自己祭祀?她想起了帝后赐给的那些金银绢帛,唇角到底露出了一丝苦笑:这些东西喂得饱活人的肚子,可喂得饱死人的吗?生着受磋磨,死了大概还得饿肚子,也不知这一生兜兜转转过来有何意义。高婵沉默片刻,说:&ldo;父亲义烈,母亲慈孝。若有人能过继到他们膝下,逢年过节三牲五祭,我得来的赏赐就全部都是他的。&rdo;婶婶眼睛微肿,声音也有些哑:&ldo;姑娘放心,这些你叔叔都安排好了。正有一个幼失怙恃的本家孩子在,有我们照看着,定叫他平平安安的长大。&rdo;顿了顿,又道,&ldo;姑娘还有什么……就一并说了吧。&rdo;这是交代遗言呢。高婵弯了下唇角。她又转脸看着窗外的天空,看了很久,直到双眼都被明亮的日光刺疼,才再转回来,也并不再对自己的婶婶,只对着正堂,对着天地英灵说话:&ldo;……不孝女今番面圣,将先考先妣之不白大公于天下,父母在上有灵,当含笑九泉。&rdo;&ldo;……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rdo;我也是好人家的女儿啊。我有什么错?我也是幼读诗书礼仪,循规蹈矩啊。我有什么错?我被人掳走,人以父母逼我,不能自尽。我有什么错?父母既丧,滔天大仇,不得不报。我有什么错?……可为什么她咬紧了牙关,也说不出一句&ldo;我没错&rdo;?这天之大,这地之广,这万万里的山河大地,竟无一立锥之处。她的眼泪终究自眼眶中滑落。她喃喃着:&ldo;此后天地既广,碧落黄泉不相见。再拜父母,父母亲大人地下有灵,万自珍重。&rdo;&ldo;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1……&rdo;1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诗经&iddot;鄘风&iddot;相鼠》求死从高家临时租赁的宅院出来的时候,天都还是蓝色的。高婵两手空空,站在小院的大门前,茫然无措地看着面前来来往往的行人。并没有太多人注意她,哪怕注意了她的,也只面露好奇,并不知道她姓甚名谁,身上又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也许可以找一个地方重新开始生活。高婵想。她不笨,也非冲动之人,更在幼时就熟知礼教,今天所遭受的事情,当然不是直到发生了之后才恍然大悟。我可以找一个地方再重新开始生活的。哪怕两手空空,哪怕身旁没有一个人帮扶,哪怕她甚至不能使用自己本来的路引户籍。又有什么关系呢?我能从杨川那样的人身旁逃离,能将杨川投入狱中为父母报仇,只要我想,我就能走。……可这又有什么意义呢?她走得再远,她逃得再快,她往后过得再舒服别人对她再亲切。她永远不能将自己这一身的皮毛骨肉都换个干干净净。她始终只是一个不敢说出自己名字过去的不洁之人。……索性也差不多了吧。不是早就想好了吗?活得也够了,活得也累了……至于死后能不能吃饱肚子,能不能有家安生,死人管不了活人的事,自来也就没有活人去管死后的境况,不是吗?她提了提裙子,几步走下台阶。她向着江边走去。人能够活着,就不会想死。她虽有了死志,却也难免逃避,不去想自己会在什么时候死,会以什么样的方式死。事实上假使高氏族人愿意将她的牌位收归祠堂,她也不需要考虑这些。无非在自己的闺房之中喝一杯毒酒悬一根白绫。但人在这世上哪能将事情一一料到?正如她没有料到自己能因为那个幕后之人的帮助,这么快的就报了父母大仇;她也并没有料到,高家竟然连祠堂都不让她进。说起那个人……高婵走到了街道的尽头。她转脸看了一下自己出来的地方。那地方大白灯笼高悬,两扇褐色大门紧闭,上头的匾额甚至系上了白布。这一片的白色,既是与她父母的,何尝不是与她的?她没有再去想那幕后之人的事。自己都顾不上了,又哪里顾得上别人呢。江边的风将人的衣服吹得猎猎作响。沿着齐明山的山脚,走得越远,路上的行人就越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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