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才也这么想。”瞿北辰说,“算下来,我们住两天或许还是够用的。”时间刚好十二点,两人一边走一边商量。在酒店附近找了个餐馆吃了一顿埃餐,找了一辆的士。司机的英语不太好,瞿北辰就用阿语跟他讲起价来。跟别人一样,司机对一个会讲阿语的东亚人感到震惊,没多久,往返价格谈下来,瞿北辰招呼夏曦上车。的士穿过阿斯旺城区,出了郊区,一路来到菲莱神庙的渡口。两人都有国际学生证,门票便宜了一半。“你什么都有嘛。”夏曦看看他的学生证,还给他。瞿北辰:“出国前就办好了,一直没用上,再不用就过期了。”“你之前真的哪里都没去过?”“也去过一些地方,但是是跟着项目去的,用不上。”夏曦了然。跟别的地方一样,渡口到处是兜售商品的小贩。夏曦看了看明信片,就被几个孩子盯上,拿着各种商品跟在她后面,叽叽喳喳。“5dolrsfor1!”“3dolrs!3dolrs!”“1dolr!”夏曦一边走一边说“no”,然而他们一直不散,还把东西往她手上塞。瞿北辰看着她窘迫的样子,心里暗笑,走在她后面,用手挡住那些孩子,觉得自己像个护送明星的保镖。进了码头以后,他们终于不再跟来了。夏曦回头看一眼,松口气。“埃及学校不是还没放假吗,这些孩子怎么不去上学?”她无奈地说。“你我不是没放假也跑出来玩。”瞿北辰说。“那不一样。”夏曦想了想,“其实他们也挺可怜的。”“要不你回去买点?”“不要。”菲莱神庙在阿吉勒基亚岛上,门票的钱不包括渡船,两人还得在渡口找一条船上岛。渡口的码头很漂亮,石砌的地面,像栈道一样延伸到湛蓝的湖中。远处是一座座石山,望上去怪石嶙峋。码头边上停着许多客船,船夫都是皮肤黝黑的努比亚人。这个时间的游客并不十分多,见到他们来,不少船夫过来揽客。瞿北辰和夏曦没有多加理会,他们望见不远处有几个中国人模样的在跟一个船夫说话,不约而同地朝那边走过去。不出所料,这是一个从国内来的家庭,正跟船夫讲价。两拨人商量了一下,一拍即合,打算一起租船。瞿北辰用阿语跟船夫讲价,顺利地谈了下来,平均每人十埃镑。这一家子有九个人,三个小孩,两对中年夫妇和一对老年夫妇。跟往常遇到的人一样,他们对瞿北辰的本领很好奇。“小伙子,你阿拉伯语说得真溜,专业是这个?”一个大妈问。“不是,我在这边参加研究项目,就学了一点。”不出所料,众人被引发了好奇。“在这边研究什么?”“埃及学。”众人又是一阵诧异。夏曦瞥了瞥瞿北辰上扬的嘴角,觉得他这辈子大概是为收集点赞而生的。瞿北辰这个人,刚跟他接触的人会被他的外形迷惑,觉得他只是个帅哥,不说话不笑的时候,甚至会觉得他有几分高冷。但只要多相处一点,就会发现他可以健谈得像个话痨。而两者之间的升华条件,在于你有没有夸他。果然,他们继续聊下去,瞿北辰开始说起菲莱神庙的历史。众人露出专心听讲的神色,甚至喝止了玩闹的小孩,“坐好!仔细听瞿哥哥说话!”夏曦坐到船头去,端起相机拍照。阳光落在她光洁的额头上,风猎猎吹过,将她的长发吹得飞扬。船在湖面上破开长长的尾迹,湖中的岩石岛屿星罗棋布,一个一个在眼前出现,又一个一个退开,落在了小船后面。阿吉勒基亚岛很好辨认,它有别于其他荒岛,众人在很远就能望见上面的耸立的高墙。“小瞿,你刚才说原来这个庙不在这里啊?”一个大叔听着,问,“那它原来在什么地方?”“它原来在一个叫菲莱岛的地方,”瞿北辰说,“几十年前埃及修建阿斯旺大坝,菲莱岛整个都被淹没,他们就把整个神庙搬迁到了现在这个阿吉勒基亚岛上。”众人了然。“这庙看着那么大,搬过来得多费劲啊。”大妈说。旁人都笑起来。瞿北辰也笑笑:“是挺费劲。菲莱岛离这里不远,主要是神庙本身的工程量。迁移之前,神庙已经被淹没了,所以要先在修建围堰围起来,把河水抽干,再把神庙拆成四万多块石头,运到这边来原样组装。”“这是不是跟那个阿布辛贝神庙一样?我看书上说,它也是搬迁过的?”一位女士说。“没错。阿布辛贝神庙也是因为修建阿斯旺大坝迁移的。”开船的努比亚青年把船熄了火,跟他们约好了回程的时间,把停靠在码头上,乘客们一个个下船。跟别的地方一样,栈桥上的努比亚小贩看到这群东亚面孔的人,立刻“你好”“你好”地打起招呼来。有的小贩手里拿着袖珍的小乐器摆弄,见夏曦看过来,走到她面前。夏曦早有了经验,笑笑摇摇头,跟着瞿北辰径直穿过栈桥。“他手里那是什么?埃及二胡?”瞿北辰回头看一眼,问夏曦。“也许吧,我也不知道。”夏曦说。“你不是学乐器的么?”“你不是比度娘知道得多么?”瞿北辰正待再说,夏曦蓦地看见前方的一排石柱,随即“哇”地赞叹一声,快步朝里面走去。☆、chapter9伊西丝(下)菲莱神庙前的广场上,两排柱廊整齐排列,虽然屋顶和一些柱子已经残缺不全,上面满满当当的雕刻也仍然精美,别有一番沧桑的韵味。夏曦走到柱廊里,仔细看那些柱子和墙壁。“真漂亮。”她仰头,扶着帽子,“每根柱子顶上的雕刻都不一样。”瞿北辰拍了两张照片,说,“你看那边那些柱子,觉不觉得有什么区别?”夏曦顺着瞿北辰指的地方望过去。只见柱廊开头的地方,有一片建筑,也有好些柱子,但看上去比柱廊里的破旧一些,前面一排只剩下半截。“是不太一样……”夏曦走过去看了看,“这有什么说法么?”“这是埃及最后一个本土法老修建的,叫涅克塔尼布凉亭。”瞿北辰说,“这部分是整个神庙里现存最古老的建筑。”夏曦看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玩。“怎么说是‘现存最古老’?”她问。“因为其他同时期及以前的建筑,都被后来的托勒密二世改造了。”“就是你在船上说的希腊时期法老?”“对。那些每个柱头都不一样的柱子,是希腊风格,而涅克塔尼布凉亭的才是埃及本土风格。”夏曦点点头,两相比较片刻,说,“埃及式的多了一个人脸。”“那是丰饶女神哈托尔。”瞿北辰说。夏曦想了想:“你之前说,这个神庙供奉的事伊西丝,那为什么也会有哈托尔?”“哈托尔和伊西丝其实关系很密切。古埃及历史很长,神灵的定义也一直在变,甚至同一时代,不同地方供奉的神系也不一样。就拿伊西丝和哈托尔来说,有时她们是重叠的,有时又是婆媳关系。”“婆媳?”夏曦忍俊不禁,“谁是婆婆?伊西丝?”“对。”“那伊西丝的儿子是谁?”“荷鲁斯。”瞿北辰往墙壁上的浮雕找了找,指着一个鹰头人身的神说,“就是他。”夏曦仔细看了看:“身材倒是好。”瞿北辰:“……”“荷鲁斯又有什么典故?”夏曦问。“荷鲁斯的父亲奥西里斯是九柱神之一,也是神话中的第一位法老。”瞿北辰继续说:“奥西里斯被兄弟塞特杀死,篡夺了王位。后来,伊西丝生下荷鲁斯,想尽办法保护他不被塞特杀害,抚养他长大。最后,荷鲁斯打败了塞特,夺回了王位。荷鲁斯是法老之神,所有的法老都是他的化身,伊西丝生育并保护了他,也就成为了法老的母亲和王位的守护神,所以每一任法老都很重视伊西丝的祭祀,尤其是后来的希腊罗马罗马时期,对伊西斯的推崇达到顶峰。”夏曦看着墙壁上的荷鲁斯和伊西丝,好一会,开口,“这么说,荷鲁斯是个遗腹子?”瞿北辰:“……”他睨着她:“我发现你的关注点真挺奇怪的。”夏曦弯弯嘴角。“他也不算遗腹子。”片刻,瞿北辰说。“怎么说?”“塞特把奥西里斯的尸体分成了许多块扔掉了,伊西丝找遍世界才把它们找回来。但奥西里斯的生殖器被鳄鱼吃掉了,伊西斯在众神的帮助下,用神力做了一只生殖器安在了奥西里斯的身上,从而怀上了荷鲁斯。”夏曦:“……”“古埃及人真是恶趣味。”她说。瞿北辰笑笑:“远古神话差不多都很恶趣味。”午后的太阳依旧热烈,柱廊上方没有遮挡,太阳灿灿晒在几千年的雕刻和两人的身上。夏曦从包里拿出帽子戴上,一边拍照一边听瞿北辰讲解壁画上的古埃及神灵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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