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景文笑道,“我是不是侵扰到你的地盘了。”叶清时也不会开玩笑,“想要一个人的时候只要呆在虚无峰就好了。”“我也喜欢这里,”孙景文面朝着村镇,“很幽静,让我能静下心。不过有时候还是会想念家乡。”“你的家乡在哪里?”孙景文一笑,“江南水乡,你去过吗?”叶清时摇摇头,“我没出过白龙镇。”“那里很美,三月的时候,小桥流水,柳絮纷飞……白龙镇也好,山清水秀,这里的人都很好,在这里练剑也不错,虽然比起镇外费力一些,”孙景文又小声自言自语道,“明日要陪清晚出镇进货物,后日要去……”好似掰着手指在算日子,最后一抬头,道,“三日之后我要来此处练剑,清时如果不嫌弃的话,我们可以切磋切磋。”在这白龙镇里,他已然不是叶清时的对手,可放眼望去,这白龙镇也只有叶清时能和他切磋一二了,一个人练剑没意思,久了总忍不住手痒痒。叶清时没回答他,孙景文觉得叶清时或许嫌自己对他修为没帮助,又道,“来不了也没关系,反正一个人练也不错,我都会在这里。”末了孙景文又挠挠头,“要是闲的话还是来吧。”三日之后,他的确另有安排……叶清时没有搭理他,走到他旁边坐下。他看见孙景文放在身边的玄铁剑剑柄上多了一个剑穗,在粗旷的剑柄上略显秀气,做得并不怎么精致,样式也是集市上最简单的那种,特别的地方是那块菱形樟木上用黑墨写着字,清丽飘逸的一个“景”字,想来是将景文二字写在了樟木的两侧,那笔迹,也该是出自叶清晚之手。孙景文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笑道,“清晚做的,就是想炫耀一下他的字。”叶清时低头看着自己的孤鸣,剑柄上空空如也,如果要让他送给孙景文一样东西,他会送什么,他想了半晌,觉得好像没什么可送的。叶清时回到虚臾水洞后,把洞内的东西都环视了一遍,石桌,石床,陶杯,书简……如果要让他送什么东西给孙景文,的确没有什么可以送的。捏着孤鸣镂空的剑身,心里泛起失落,看到那只剑穗,他才发现,他也向往孙景文能随身携带他的东西,很多时候,他真的很羡慕叶清晚,很多时候,他真的很嫉妒叶清晚。这几日叶清时本应闭关修炼碧竹剑法的第八层,可他想起前几日那个人说他会在山下那片桃树林里练剑,那日他并没有答应他。【来不了也没关系……我都会在这里……】【要是闲的话还是来吧……】耳畔响起那人说过的话,虽然连时间都没问他,可依着那人的性子,早上肯定是不会去的。于是午饭过后,叶清时便提着孤鸣下山了。在桃林里占了许久,却是不见一个人影,这林子里的桃树都快被叶清时背出每一株的样子来了。孙景文说过会来这里,叶清时相信他不会食言的,于是他继续等了下去。快到酉时,天空竟下起了瓢泼大雨,不一会叶清时已经衣衫湿透。是不是自己没有允诺他……还是他早就忘了……或者……他是出了什么事……叶清时在雨中疾走,滂沱大雨里身形格外单薄。他来到叶府门口,修长的手指扣响了湿润的大门,开门的是叶家总管叶福。叶福一看见他也是一惊,那像谪仙一样的大公子怎么落得如此狼狈。“大公子,您怎么淋成这样,赶快进来吧。”“不必。”他想问孙景文的情况,可又怕不妥,只得改问叶清晚,想来那两人也应该是一起的。“清晚在吗?”“二公子午饭过后就和孙公子去村头看皮影戏了,这个时辰也快回来了,大公子进屋等二公子吧。”叶福觉得奇怪,这大公子平时来叶府就是走个过场吃个饭,怎么有事情找起二公子来了,看起来还不太开心的样子。“不必了……”叶清时转身,走下叶府的石台阶,哐的一声,背后的大门被关上。叶清时觉得自己狼狈至极,他竟然在那桃树林里等了整整一个下午,这场大雨,是在嘲笑他有多么蠢吧!走出叶府几步,他回头望了望通往村头的那条路,驻足了片刻,看到大雨中由远及近显现出的两个人影,共打着一把伞,雨势太大也不能完全遮住,两人都往伞下使劲钻,一路踏着泥泞跑了回来,边跑边笑着说着什么,那些话语淹没在了嘈杂的雨声中,叶清时听不清。他握着孤鸣的手紧了又紧,在他们没看见自己之前,转身离开。雨水拍打在他的脸上,头发上,顺着他的脸颊滑落,发丝黏在他的额头,耳畔,他在暴雨中好像更加苍白。孙景文在进叶府的瞬间,看见远处那个消散在雨中的背影,很熟悉,很像叶清时,不过他不能确定。叶清时回到虚臾水洞,他觉得手中的孤鸣快被他掰成两段,难受……心好难受……在看到那两人扶持在雨中奔跑的时候,油然而生的妒意让他觉得自己快疯掉,压抑了许久的东西像是终于找到出口喷薄而出,一发不可收拾。不对!不该这样的!那不该是属于他的情绪,他不能够有这样的情绪。清心诀……清心诀……叶清时爬上石床,闭目默念着清心诀。可是心境根本无法静下来。叶清时,你在干什么?!你不可以有这样的感情,你是叶氏的掌门,你要在虚无峰上守护白龙镇的世世代代,你不能够有非分之想……叶清晚从小就比你好,那些属于他的东西,你不该觊觎……大家都喜欢叶清晚,那就都给叶清晚好了……你有自己的路要走……你不可以抢弟弟的东西……不停地说给自己听,脑中却不断地闪过刚才的画面。凭什么?凭什么孙景文让他在桃林空等?凭什么一切都是叶清晚的?叶清时紧闭着眼睛,撑着额头,想把那些不该有的想法都从脑中甩出去,可是脑中乱成一片不受他控制。他抽出孤鸣,一阵寒光闪过,他往自己的手腕上重重地划下一道。血顺着指尖滴落,他坐在石床上,靠着洞壁,感受到滚烫的血液从伤口中缓缓渗出,他终于安静了下来,是了,他要痛,身体痛了,就会盖过心里的痛……孙景文……孙景文……只要远离孙景文就好……他仰着头,额发已经不知是被雨水还是汗水打湿,他疲惫地闭上双眼,沉沉地睡去……第二日醒来,手腕上的血液早已干涸,伤口也已结了疤,叶清时这才起身打水为自己净身,井水冰凉,心却起伏不定,他现在这个样子,已经无法静下心练碧竹剑法,只得再往后推。他下山后,帮到一户人家做法除妖,孙景文听得他来到镇上,赶紧赶了过去。远远地看见那人,白衣如雪,好像更加清瘦了。“清时。”叶清时回过头,看了他一眼,眼里是是他不曾熟悉的疏离。“清时,昨日你是不是去了叶府?”“没去过。”孙景文拉住要走的叶清时,“昨日你去桃树林了吗?”“没有。”冷冰冰的叶清时。“清时,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没有那回事。”“昨日本来我要正要去桃树林的时候,清晚突然叫我陪他去看皮影戏……还好你没有去。”叶清时没有回他。“清时,今日我也会去桃树林,你来吗?我们一起练剑?”孙景文不是很确定,但他总觉得叶清时去过桃林,而自己,的确是失约了。叶清时只是盯着他,没有任何表情,孙景文被看得一阵尴尬,才讪讪地收回抓住他衣袖的手。叶清时扭头往那家村户去了。孙景文在后面道,“清时,我在桃林中等你!”远远地看见叶清时进了屋,一路都没有答他的话,孙景文认为叶清时是为昨日的事情生气了,心道自己一定要想他好好赔罪。下午的时候,叶清时准备回虚无峰,在踏上那条通往山顶的石台阶时,看了一眼旁边的桃树林,想起早晨孙景文说过的话,握剑的手紧了紧,不是已经决定要远离孙景文吗?叶清时踏上石阶,没走几步,又折了回来,鬼使神差地来到了桃树林。前面嗖嗖的挥剑声,没出几步,就看见了舞剑的孙景文。孙景文见了他,一笑,收起了剑式。他用自己的玄铁剑碰了碰孤鸣,道,“清时,来切磋切磋。”叶清时没理他。“来嘛,一个人好无聊的。”对于叶清时来说,除了小时候爷爷教他剑法的时候,他都是一个人练。“清时,你是不是嫌弃我剑法差啊?”叶清时被他说得无奈,只得抽出孤鸣,孙景文一喜,挥起玄铁剑舞了起来,叶清时顺势接住了他的剑式,墨黑的玄铁剑与银白的孤鸣碰撞出铛铛的声音,玄铁剑剑身粗砺,孤鸣剑身细腻,叶清时的剑法以柔克刚,两人在桃林中过招了几个来回。孙景文心道叶清时的剑法果然是好,若不是他一直让着自己,自己早就落了下风。孙景文打得酣畅淋漓,休息的时候,他道,“清时,你的功力真是深不可测。果真是守护白龙镇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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