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究竟是太平公主送来的信,还是薛崇简送来的信?武伊琳并没有盘桓很久,不过坐了大半个时辰便起身告辞。临走之际,她却附在凌波耳边,低声留下了一句话:“十七娘,我如今算是明白了,皇家人一个都信不得,你切不可轻信误了自己。”琢磨着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凌波望着武伊琳离去的消瘦背影,很是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及至周遭没人的时候,她展开纸团一看,却见是薛崇简刚劲挺拔的字迹,然而那上头寥寥数字所述的事实却让她吃了一惊。“我已被囚,母亲在宫中有内应,拟定近日发动。”凌波冷笑着解下腰中一枚金坠子,用那纸包裹成一团,然后站起身将它掷入了池水之中。见那一团黑影渐渐沉入了水中,她的眼神中方才露出了一丝漠然。看来,离最后的决战时日,真的是已经不远了。事发这一年的天气格外炎热,即便是已经到了七月,天上的日头仍然是火辣辣的。长安城冰铺中的冰早就被达官贵人一抢而空,而小民百姓们则是没有那么好运了。在外头做活的固然是热得火烧火燎,管家事的主妇们也同样是热得吃不消,小孩子恨不得扒了皮泡在井水里图个凉快。大太阳底下少有行人,纵使有也是拍马飞驰而过,于是大街小巷便显现出一种诡异的寥落来。太极宫地势低,比大明宫更潮湿,这夏日酷暑炎炎自然也同样难耐。往年的这种时候李旦往往会移驾九成宫避暑,然而这一年他却绝口不提此事,大臣们也仿佛全都忘了太上皇怕热这档子事,从上到下都保持着某种奇怪的默契。明眼人都发现往日常常进宫见李旦的太平公主如今常常憋在家里,连上朝的时候都少之又少,私底下都在窃窃私语。暴风雨似乎就要来了。恰是月初,天上并没有月亮,乌云遮住了繁星,愈发让这个晚上显得昏沉暗淡。尽管原该是宫城各门下钥的时候,但此时的武德殿却是人头济济。尽管并没有太多的高官,但环坐四周的人却是个个大有名堂。坐在最上首的是当今天子李隆基的嫡亲弟弟岐王和薛王,可是相比其他人的淡然若定,两人全都紧紧攥着拳头,心中颇有些不安。他们当初解下左右羽林将军,担任了太子左右卫率,在别人看来就是李隆基的左膀右臂,可天知道他们根本没干什么,而且也不能干什么。此时此刻在这里参加密议,他们实在感觉不出什么兴奋来。然而,当魏知古从容离席,道是太平公主本月四日,也就是后天准备发动羽林军逼宫行废立之事的时候,两人却没有感到吃惊,相反却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谢天谢地,总算是捅破了这层窗户纸,把这件事解决,他们日后也就能过安生日子了吧?煌煌灯火下,一个个身影有条不紊地躬身领命,到最后任务全部分派下去的时候,众人齐齐下拜叩首,随后在高力士的安排下一个个出了后门。此时,没有月亮的昏沉天色便给他们打了最好的掩护,而熟知宫中戍卫状况的高力士则是小心翼翼地领着他们避开了那些巡行的羽林军卫士。也只有在这种晚上,天子的这次召见才不会被起居舍人一一记下,也无有泄密之虞。送走了这些人,高力士回到武德殿的时候却又领来了一个全身笼罩在黑色斗篷中的人。这一次,他把人领进来就蹑手蹑脚退了出去带上大门,然后自己亲自守在了外头。尽管身后屋中的谈话一字字一句句全都落到了他的耳中,但他权当作没听见,两只眼睛警惕地注意着各处动静,同时也看到了这些天来那个极其得宠的宫女。看见那个娇俏的身影躲在廊柱的阴影中,自以为聪明地朝这边打量,他顿时晒然一笑。足足等了半个时辰,他方才听到身后的大门传来了些微动静,连忙侧身让开。见那个身穿黑色斗篷的人跨过门槛出来,他便朝里头张望了一眼。得到天子的一个眼色,他立刻一言不发地在前头引路。然而,此番他走的却不是刚刚带其他人走的路,而是正大光明走的正门,直到把人送到了千步廊,四周没了其他人影,他方才转过身来端详着那个神秘人。“你真的能保证左羽林大将军常元楷指挥不动下头那批人?”“他不过是靠的家族余荫,平素也就知道作威作福,下头人并不服他。再说我这些天只管整兵,其他的什么都不管,他代太平公主招揽过我好几次,我都含含糊糊表示愿意在关键时刻锦上添花,他也就信以为真地到公主面前去表功了。”“刚刚出来的时候应该有人看到了你。”“这既然是陛下的安排,自然是有意让这些人看到的。再说,若是真的有危险,云姑姑应该会处理那些人。多谢高大人关心了。”听到这一句,高力士顿时没好气地嘟囔了起来:“不是看在小凌的面子上,谁管你那么多。不过也好,你聪明些,小凌也能节省一些气力。”然而,将人送到地头的时候,他仍是不忘郑重其事警告了一句:“这一回虽然万事俱备,应该不会有什么凶险,但你还是小心点。小凌如今有了身子,你要是出了什么事她非得拼命不可!若是真到了什么不可收拾的时候,你也千万记着保下自己的性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千万别和上次在西域的时候贸贸然上战场折腾!”斗篷罩头的裴愿面对高力士这样毫不客气的话,却是面色如常地领受了下来:“你放心,我明白。”第二天又是一个艳阳高照的大晴天。由于孕期不可随意用冰,更不能贪凉,因此一大早凌波就被热醒了。身怀六甲原本就怕热,她的颈上背上早就生出了不少痱子,又不能伸手去抓,因此这大热天异常难熬。而身子笨重洗浴不便,她只得让两个宫人替她擦了身子,换上一套清爽的衣裳,又硬逼着自己喝下了一碗粥,这才取了一个浸在井水中的玉鱼儿含在口中,稍稍解了些酷热。正当她懒洋洋翻开一卷书的时候,忽然察觉背后仿佛有人,不禁立刻扭头看去。果然,站在她身后的正是神出鬼没的云娘。这一次,她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云娘便忽然跪坐了下来,低声在她耳边嘀咕了一番话。“昨晚上李三郎很是召见了一批人,之后又见了你那裴郎,把诱常元楷和李慈上钩的差事交给了他。他故意让那小子从正门走,结果我发现武德殿那边还真是牛鬼蛇神一大批。好在不用我动手,大多数人事后就被一一拿了,唯一一个倒是个体态妖娆的宫女,被李三郎召进了正殿。料想总归是些阴谋诡计的勾当,我也就懒得听,直接出来了。你可预备好,大事应该就在今日。”今天么?凌波只是稍稍皱了皱眉就露出了讥诮的笑容。长痛不如短痛,她还真是希望这种没完没了的日子能够尽快结束,而今天和以后的任何一天都不会有任何分别。于是,她只是略一沉吟便用巴掌拍了拍自己的脸蛋,旋即立刻发出了一连串呻吟。几乎是同一时间,云娘便心领神会地嚷嚷了起来:“来人,快来人,县主这边不好了!”尽管王贤妃才是淑景殿的主人,但自打凌波住在了这里,她便成了最重要的人物。所以,听到这嚷嚷声,王贤妃竟是只比两个太医寻常宫人稍稍晚了一步,可一进来看到的却是已经昏厥过去的凌波。被云娘三言两语一说,她也顾不得其他,慌忙命人去请豆卢贵妃,略一迟疑又亲自前去禀报太上皇李旦。半个时辰之内,当今天子最尊贵的三位长辈竟是齐集淑景殿。两个太医原本就是李隆基命人精心挑选的,因此即便觉得此时的凌波脉象平和并没有什么不对,但仍是知机地说了一大堆违心话,无非是天气炎热动了胎气等等。总而言之,两人是忙前忙后指挥着宫人干这个干那个,硬生生唬住了李旦和豆卢贵妃王贤妃。趁着这机会,云娘便悄悄溜了出去,来到淑景殿前头张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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