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件其实也说的上公平,只是胡人要的两座城池里,恰恰有祝氏一族祖祠所在的东阳。朝廷倒是满意,放在祝丞相这头就成了吃苍蝇似的难受。
他心情不畅快,自然看什么都不畅快,见了祝临在府里无所事事,没理由的来气,却到底找不出什么合理的借口数落对方,只好自个儿皱着眉头在院子里转来转去,转得府里小厮看着都晕。
祝临大约也是看得出祝丞相的心烦,便十分之自觉地避开祝丞相的视线,天天往薛府跑——总归以他如今和薛斐的关系,薛斐也不会疑心他为何去的如此勤。
这日上过朝,祝临又同薛斐一道出门吃酒,两人也没要包间,只找了个堂里靠窗的位置。
薛斐这才告知他:“前些日子前去羁押温平升的官吏传回了消息,他们还没赶到豫州,温平升就死了。”
“死了?”祝临有些意外,“那你呈给陛下那些东西,还起得到作用吗?”
“自然起得到,我们去查豫州刺史,又不是只为了查一个豫州刺史。那些东西可不是光指向他温平升一人,赵家再怎么手眼通天,都不可能完全撇清在其中的关系,”薛斐抿了一口酒,一点一点地盘算起来,“皇帝既然想动赵家,赵家就不可能毫发无损。除非他们……”“谋反”二字在舌尖打了个转,又被他咽下,他知道祝临心里明白,便不须宣之于口。
祝临此时倒是没那么关心赵氏的事情了,有些情绪难辨地沉默片刻,才道:“那姓温的,怎么死的?”
“传回的消息说,据仵作验查,是吞了碎瓷。听闻当时情形,极有可能是自杀。”薛斐微微叹了口气,一双眸子也不抬,只淡淡盯着祝临握杯的指尖。
祝临原本还待再问,冷不防给自楼梯间传来的一阵喧哗打断了。两人看过去时,竟是一行胡人。不必怀疑,定然是西漠的使者了。
为首之人是个神色郁郁的男子,眉眼低垂,并无多少生气。他身后跟了一男一女,女子虽戴着面纱,却也叫人看的出她生的极好,那种极具掠夺性的美,眉眼俱是锐利。而他身后的男子相貌平平,身材却是魁梧不凡。
看起来都不似善茬。
祝临未曾想能在这时候碰上胡人的使者,有些意外地望向薛斐,但显然薛斐也不明白他们为何会出现在此。
为首的男子望了一眼薛斐祝临的所在,微微侧了下头,向着祝临身后那张桌子一指:“坐那。”他的中原话不是很好,两个字的音都隐隐藏着咬舌之感。
祝临给自己续了杯酒,暗暗打量起那三人来,竟是隐约觉得那女子有些眼熟。
薛斐按住他的手,轻声道:“别看他们。”
祝临虽不解其意,但还是极快收回目光。
但下一刻,那些胡人便替薛斐告诉了祝临他说这句“别看他们”的原因。那靠后的彪形大汉见着不少客人都用一种新奇的目光望向三人,很快选了一桌靠的近的,恶狠狠上前去拍了下桌:“看什么!移开你的眼睛,臭虫子。”
祝临微微皱了下眉,顿觉胡人猖狂,但到底来者是客,也不好出言教训,只好叹了口气,故作轻松地用只有薛斐与他能听到的音量道:“匈奴人都喜欢骂人臭虫子的吗?”
薛斐显然没他这么不以为意,只对他轻轻笑了下,便压低了声音:“他们这架势,倒像是在等什么人。”
“如何见得?”祝临见他正色,便不由多上了几分心,更是往前倾身,近乎耳语地向他道。
“西漠使者若是外出玩乐,必然是有楚国官员陪着的,如今他们也没谁陪,又不好好待在使馆,不是等人,就是要做些见不得光的事了。”薛斐侧过脸细细与他分析,一字一句的气息都拂在他耳畔,倒是有种别样的旖|旎。
祝临忍不住望了眼已然坐定的几人,竟是不小心与那蒙着面的姑娘目光相撞,不禁一怔。
那女子看清他二人模样也是一怔,沉默片刻,与旁边的魁梧汉子低声言道了一句什么,又收回视线。那汉子便朝二人望了一眼,却只皱眉,也无其他动作。
正当祝临疑心他们究竟是在等谁时,一身着玉子色衣衫的男子上了楼——正是那赵尚书的儿子赵坤。赵坤面上尽是假笑地行至那张坐满了胡人的桌子边儿上:“几位大人久等。”
几个男子尚未发话,蒙面的姑娘先抬了手,给赵坤递来一杯酒:“赵公子客气了,时辰上看来,你也未曾迟到。”她的中原话倒是说的极好,只隐约能听出些胡语的端倪。
祝临脑中灵光一现,与薛斐道:“是那日赵坤府中的胡姬。”
薛斐点了个头,但到底还是渐渐皱了眉,轻声与他道:“我似乎……曾在采香楼见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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