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氏所在的春和堂,是其他四房离这边最近的。
听说儿子回来了,贺氏跑来的路上鞋子都跑丢了一只,一路洒泪狂奔,到了院子,看到抱在一起的爷仨,贺氏一眼就认出了儿子的背影,她哭着跑过去,口中唤着儿子的名,然而就在儿子回头看来的时候,另一个人也朝她看来。
他的脸变了,可眼睛还是那双眼,贺氏脚步一顿,失魂落魄一般,竟不敢再上前。
濯没有动,眼看着父亲朝母亲走去,濯扶起祖父,默默地替祖孙俩收拾起来。
贺氏哭晕在了丈夫的怀里。
二十二年,人生能有几个二十二年,她最美的岁月他不在,如今她已老矣。
穆将妻子抱进厅堂放到椅子上,看着她眼角的轻纹,看着她依然白皙美丽的脸,再看看即将落在她人中上的自己的手,粗糙如同树根,穆竟怕自己会弄伤了她。
外面,家其他人纷纷赶来了。
濯看到了三位婶母,看到了几位弟媳,看到了年迈的祖母以及兴奋跑来的一群孩子们,然后在那群孩子里,一眼就认出了自己的女儿。
可女儿看他的眼神,分明是在看陌生人。
濯忍着心中的激荡,先安抚了祖母,等祖母去寻父亲了,濯与几位婶母点点头,终于朝躲在滨身后的阿宝走去。
滨是濯的小六弟,今年九岁了,非常懂事,见大哥走过来,滨将阿宝拉到身前,告诉她:“阿宝,他就是你的爹爹。”
阿宝满四岁了,其实也懂得一些事了。
她知道自己的爹爹是英国公府的世子爷,是祖母、曾祖母十分想念的人,刚刚长辈们都承认了这个人,抱着他哭了那么久,阿宝就知道,眼前的男人,真的是她的爹爹濯。
可是,爹爹跟娘亲口中的爹爹不一样。
娘亲告诉她,爹爹是京城最俊美的公子,比五叔还要好看百倍,可眼前的爹爹,他那么黑,脸上还有一道疤……
“阿宝,还记得爹爹吗?”濯单膝跪下来,视线模糊地看着女儿。
他知道自己的样子变了,他怕吓到女儿,明明想哭,他刻意笑得温柔。
阿宝不记得爹爹了。
可她喜欢这个爹爹,他虽然没有娘亲说得那么好看,但这个爹爹是她的爹爹,亲的。
“爹爹。”阿宝乖乖地走过去,抱住了自己的爹爹。
濯真的没想到女儿会如此轻易地接受他,抱着女儿小小的身子,濯垂头,让眼泪隐入了女儿肩头的衣衫。
“阿宝,你娘呢?”
父女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叙旧,濯回视聚集在父亲身边的亲人们,悄声问女儿。
阿宝当然知道娘亲去做什么了,她喜欢李三叔,今早还高兴娘亲要与李三叔跑马。
她喜欢李三叔,想让李三叔做自己的新爹爹,可亲爹爹回来了,他一定不会高兴她那么想。如果娘亲不要她了,要找个新女儿,阿宝也会不高兴。
阿宝不想爹爹难过。
所以她撒谎了:“娘去看老太君了。”
濯有一丝奇怪:“怎么没带阿宝去?”
阿宝眨眨眼睛,继续撒谎:“我不想去,我想找哥哥们玩,娘就送我过来了。”
濯懂了。
一大家子的人简单叙旧后,濯父子还要进宫,濯准备回松月堂沐浴更衣。
英国公夫人笑道:“快去快去,有什么事回来再说。”
濯告退,将女儿留在了母亲身边。
英国公夫人招来阿宝,让贺氏去照顾穆。
贺氏有一半的心在丈夫身上,另一半却在儿子那边,她很担心,如果儿子现魏娆已经准备改嫁了,最近相看了不少世家子弟,儿子该有多痛苦。
英国公夫人叹道:“让他先进宫吧。”
剩下的,慢慢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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