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钟后。车刹在土路边,刺眼的灯光晃过前方,几个临时照明灯围在一块草皮上。路炎晨打开车门下去,正听见那个挺年轻的男人在义愤填膺地指责穿着制服的警察:&ldo;我们都是纳税人,你们就要保障我们的安全?为什么这里没有人守着,就拉这么简单的铁丝?挂个牌子?&rdo;显然这年轻人已经混交蛮缠了很久,警察们都不太愉快了,包括一旁穿着军装也刚到的秦明宇,也被这年轻男人吵得头疼,一个劲投诉这些警察接了110来的慢,来了又不行动,就在这儿等着。警察还挺好脾气,解释这里是雷区,没这么简单,一定要等排爆专家来。秦明宇在吵闹中,见到路炎晨来,忙迎上去。警察们看到专家这么快到了,长出口气,也上来,迅速沟通着刚更新的情况。这里边还是没信号,打不通电话,只能大范围搜索。年轻男人被两个警察挡着,一个劲瞄路炎晨这里。他人机灵,看所有人簇拥路炎晨,猜想是他们的什么领导,马上跑上前:&ldo;你是领导吧?你要给我下个保证‐‐&rdo;&ldo;把他给我拉一边去。&rdo;路炎晨很不耐烦。&ldo;你什么态度?&rdo;那人咬牙切齿往出摸手机,&ldo;给我站着,别躲,我把你这种人发网上去!&rdo;路炎晨劈手把他手机夺了,丢去给身后的人:&ldo;军事基地,拍摄就按间谍罪处理。&rdo;……那男人被路炎晨目光唬住。路炎晨也懒得再理这人,对秦明宇说:&ldo;照我们刚说的办,你带一队,我带一队‐‐&rdo;年轻男人被夺了手机,怒火上涌,看路炎晨还在部署,更急了:&ldo;我都报案这么久了,还在这耽误不进去救人!还在商量?竟然还在商量?&rdo;&ldo;里边是雷区!知道吗?&rdo;秦明宇终是绷不住,将那男人拎到灯下,&ldo;这些警察不懂排雷!没我们,他们进去也白搭!&rdo;&ldo;别找借口,你们就是办事效率低下,不拿老百姓的命当命。你当兵的吧?你对得起你这身衣服吗?平时耀武扬威的,去哪拿个警官证就不要票钱了,都是我们拿钱养着的!&rdo;秦明宇撸起袖子:&ldo;老子真他妈……&rdo;路炎晨瞪了秦明宇一眼:&ldo;穿衣服去,拿上工具,快点儿。&rdo;说完,他一米八几的身躯转过来,直视那个男人:&ldo;你从工作到现在交多少税?十万有吗?&rdo;&ldo;……十多万,&rdo;那男人被他唬过一句,有经验了,知道路炎晨最凶,也就装着硬气,&ldo;不到二十万。&rdo;&ldo;二十万我出了,还给你,&rdo;他瞥身后,&ldo;拿防爆服来,给这男的套上。来,你和我们去救你朋友。&rdo;&ldo;……这是你们工作,凭什么我去?&rdo;&ldo;放心,我职位高,会给你打报告,让你从明天开始去公园都免票。&rdo;路炎晨声一沉。&ldo;……我不去……你这不是开玩笑吗?我一老百姓怎么进去……&rdo;&ldo;警察也不懂,你和他们一样,别怕,有我带着,&rdo;路炎晨重重一拍他肩,&ldo;救你朋友,你就该义不容辞!秦明宇!&rdo;&ldo;到!&rdo;&ldo;给他套上!&rdo;&ldo;是!&rdo;……年轻男人彻底没声了,看路炎晨白面杀手似的,不自觉往后闪:&ldo;你别胡来啊,你这不胡闹吗?&rdo;路炎晨看着他的脸,目光更冷了:&ldo;二十万卖命不值了是不是?你以为我们这些人,哪个人的命是不值这些的?告诉你,不敢去就老实给我呆着。信佛求佛,信上帝就祷告,什么都不信就原地给我唱国歌!别耽误我们救人!&rdo;说完也不再搭理这个年轻人,揽住秦明宇肩膀去拿工具。&ldo;真他妈欠教育。&rdo;秦明宇窝了一肚子火。&ldo;教育是他爹妈的事,&rdo;路炎晨无情无绪地说,&ldo;走了。&rdo;过去那么多次救援,有热泪盈眶感激的老百姓,当然也会碰上人渣,不能因为一两个没教养的就放弃自己曾在国旗下立得誓言。两人换装,兵分两路,进入了禁区。这里被工兵小范围排过了,危险还算小的,只能祈祷那几个大冒险的年轻人运气好,不要再往偏僻地方走,真进了危险区域。&ldo;你这刚转业出去,&rdo;秦明宇临戴上面罩前,还在为路炎晨担心,&ldo;别影响你。&rdo;路炎晨没说话。没什么好担心的,担心这个,还不如去多忧心忧心快要预产期的归晓。就怕她又什么都不说,大事化小……两人分散,路炎晨带着四个人,向东北而去。脚下是草,面前是山林。青山,月色,他莫名就想到了那句&ldo;青山有幸埋忠骨&rdo;,总有不好的预感。上次,还是老队长被害得时候。归路向何方(2)万幸的是,这里的地理位置很给面子。平路没多久就是山势险峻的地貌了,攀爬起来容易疲劳,普通人走不了不多远。过去几个月,在工兵排雷期间,路炎晨也会时不时来现场,对这里了解程度大于秦明宇。所以他给了秦明宇一条差不多排干净的方向,算是相对安全的。不过他这路上倒也顺利,没出现危险讯号。二十几分钟后,他们在山脚下,一个石碑后看到了那六个年轻人。几束手电光照过去。有个女孩子眼泪先掉下来:&ldo;我们想爬上去,从山上走去找信号报警,可摔下来了。&rdo;紧接着,四个小姑娘先七嘴八舌地说着,进来时是亮着的,后来天黑大家就怕了,手机又没信号,就只能让三个男生爬上去找信号。没想到其中一个摔下来带了另外一个,剩下一个下来也是魂飞魄散。男人受伤,黑灯瞎火的山林里,女孩子更不敢寻出去。就原地坐着,想着,总会有人来救。路炎晨去摸那受伤的年轻男人腿骨,断了。另一个还好,能走。&ldo;运气不错,&rdo;路炎晨收回手,将照明的电筒关上,&ldo;真碰上地|雷,就没骨折这么简单了。&rdo;男人疼得深吸着气,没言语。路炎晨将身上装备都卸下来丢去石碑下,背过身,对那受伤的年轻人蹲下:&ldo;上来。&rdo;年轻男人比路炎晨还要壮实,挺犹豫,但没别的办法,趴去他背上。他直起身子,背好这个受伤最重的,对几个警察交待,一带一,紧跟他原路返回。多余的一步都别走。进来时还要设备辅助,出去就纯粹靠他留下的记号和记忆力。月光透过枝叶缝隙,照在路上。路炎晨关掉了手电筒,那些警察也关了,免得影响路炎晨的视野。有自然光,对他来说认记号找归路并不难。十分钟过去,他气都没多喘一下,背上那个始终闷不吭声的大男人难为情地,小声问了句:&ldo;同志,你还行吗?&rdo;开口前措辞许久,不晓得怎么称呼路炎晨,最后就和电视里一样土里土气地叫了同志。路炎晨应了:&ldo;你坚持住,快到了。&rdo;&ldo;对不起啊。麻烦你们了。&rdo;漫长的寂静后,那男人以为路炎晨不会说话了。他低低地来了句:&ldo;这些基层警察不容易,出去和你朋友解释解释,这是雷|区,警察也解决不了。必须等我们这些懂的人来,不是不想救你们。&rdo;那年轻人没想过是如此一句答复,闷了半晌也没吱声。最多还有十分钟。万籁俱寂,山林都沉睡。突然,&ldo;轰‐‐&rdo;一声巨响,是爆炸声。尖叫从身后炸开。路炎晨胸口一紧。活生生的现场爆炸。树叶如同炸弹的碎片般,簌簌落到脸上。被救援的年轻女孩再次哭起来,几个警察也交互眼色,低声安抚。路炎晨迈出大步,往出赶:&ldo;你们跟上,跟紧我。&rdo;一定是秦明宇那里,他必须尽快过去。可背上、身后还跟着一群人,要先把他们带出去。手心上,黏腻的都是汗。冷风嗖着,脖颈也都是冷汗。脚步很快,时间却慢得磨人。他背着人走了几个世纪那么久,离了林子,远见着铁丝拉网时,大跨步跑起来。到距离铁丝网十米的安全地带将背着的大小伙子往地上一搁。抄了先前进林子前摊在地上的备用工具,耽搁不及一秒,冲入夜幕。秦明宇留的记号他看得懂,见到远近人影时,路炎晨反射性地说:&ldo;都别动。&rdo;事实是,不用他说,这些人也一个都不敢动。&ldo;老秦?&rdo;路炎晨自裤兜往出摸手电,打光,四处去找。&ldo;……这,&rdo;秦明宇趴在地上,显然,是他触雷了,&ldo;这这是延迟,是弹片。那边那个,还戴着帽子的,他踩雷了。&rdo;秦明宇蹙眉,弹片不止一处,有在腹部的,不知是哪里中招,剧痛难忍‐‐刚他以为自己清了一个雷,没想到延迟,爆炸突发,这些警察想救他,反倒中了招。路炎晨将手电放在一旁,将秦明宇丢下来的探雷器拿来扫了一圈后,匍匐到那个警察脚下,看清了起爆点:&ldo;保持住,这东西太灵敏,反步兵的。&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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