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相野明白了,他穿着黑衣打着黑伞,是去送老头的。
这时邢昼接到电话,新窗户到了。他出门去取,相野便独自留在杂物间,继续翻找线索。
其实这杂物间就是老头原来的房间,他死了以后,相野才把它改成杂物间的。老头的遗物并不多,他平时除了画画、抽烟,几乎是个无欲无求的人。
还有什么遗漏的吗?
是有什么他没注意到的、被忽略了的信息?
相野冥思苦想。老头去世前后他正在备战高考,学校里强制要求参加晚自习,所以他每天早出晚归,对老头的情况也多有倏忽。
如果硬要说那段时间有什么异常……
老头的身体变差了,但他向来身体不好,也不是在某一天突然变差的。相野顾不上的时候,钱婶有时会帮忙过来送个饭,也没听钱婶提起过有什么异常。
相野越想越出神,不小心吸入一点灰尘,呛了一下,又咳嗽起来。
邢昼刚到门口就听到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三两步冲入房内,扶住相野。
相野手中的画册掉在地上,翻到一页风景画,他盯着画上的花,突然灵光乍现,紧紧抓住邢昼的胳膊,道:“花,是花!”
老头死之前的那些天,相野在老头房间的窗台上,也就是这个房间里,看到过插着花的玻璃瓶。
老头自己卧病在床,是不可能有这个力气下楼摘花的,钱婶更不可能有这个闲情雅致,只能是客人从外面带来。
客从何处来?
客又是哪个?
抬着新窗户进来的工人拘谨地站在门口,不敢动,也不敢问。他们还是头一次来这种诡异地方装窗户,还是大晚上的,要不是买主付了双倍的钱,才不来。
好不容易等到刚才那个高大男人重新出来,指挥他们装好了窗户,两人飞快离开,生怕撞鬼。
相野已经缓了过来,不咳嗽了,眼底却重新布上了一层寒霜。
如果他记起来的没错,那楚怜早就出现了。他就在相野的眼皮子底下,在这里来去自如,甚至还有闲心插花,而相野是唯一被蒙在鼓里的那个。
“你看这个。”邢昼把手机递过去,给他看相齐的资料。
相野只扫了一眼,呼吸就几近凝滞。相齐的出生日期摆在那里,仿佛在明晃晃地嘲讽他,你前头那十八年,就生活在彻头彻尾的谎言里,没有一样是真实的。
邢昼道:“相齐和楚怜大概率是旧识,但具体的情况还需要调查。”
相野攥紧拳头,唇边却扬起笑意,“查,怎么不查,查他个彻彻底底,让我看看到底还能有什么事是瞒着我的。”
语毕,相野绕过邢昼,大步走进客厅。他被气糊涂了,现在才想起来了,昨天跟假父母离开得匆忙,客厅里的窃听器还没拆。
这东西虽然是二手的,但也有储存功能。相野将里面的内容导出,外放,刺啦刺啦的电流声再次响起。
可就只有电流声,过了一会儿隐约有风拍打玻璃窗的声音,模模糊糊不太清楚。
相野调了最快的倍速,就这么让它播着,又紧接着问起楚怜当年失踪的事情。但当时邢昼也还没有加入缉凶处,他得到的信息也仅限于档案资料。
“当年有个大案,缉凶处追查到一批钥匙的下落,前往调查。楚怜也参加了那次行动,但最后没有一个人活着回来,缉凶处的、鹿野的,几乎死绝。缉凶处的其他人察觉不对找过去的时候,只找到一段手机视频。”
视频里拍到了满地死伤的惨象,楚怜是唯一还站着的人,他正将刀子从一位缉凶处成员的胸膛里拔·出来,拿起地上被串成项链的骨头钥匙,就此离开。
邢昼作为缉凶处新一代的接班人,当然看过这个堪称绝密的视频。他到现在还记得楚怜最后的那个眼神,悲凉又渗人,染血的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笑意,像地狱红莲。
“你好啊。”
突如其来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如此巧合地接上了邢昼的回忆,仿佛那个在视频里回眸的楚怜正在跟他们打招呼。
更惊悚的是,这就是楚怜的声音。
因为声音是窃听器里的。
沙沙声依旧,楚怜的声音也越来越近,他好像就走到了窃听器前,含笑跟他们打招呼,“我是楚怜。”
“你应该知道我的名字。”
“我回来了。”
“很抱歉消失那么久,我知道你心里一定有很多的疑问,对吗?相野小朋友。阿齐说你跟你的名字一样,是个野性难驯的,想必会闹出很多事来,让我多多关照你。”
“那天在殡仪馆看见你,很遗憾没能跟你说上话,或许你会有兴趣听我讲一讲鹿野原的事情,虽然那个地方的景色一如既往的单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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