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房的布置很简单,一张床,一张八仙桌,四张长条凳,再有就是旁边放行李架的地方,以及一个放洗手盆的架子,和摆放洗漱用品的地方。角落里有一根竹竿,用来挂衣服的。温徵羽的衣服便挂在上面,她进房后,加快步子,直奔晾衣竿把上面挂的内衣裤收起来。叶泠进门,见到温徵羽的举动,打趣道:“我还以为你不食人间烟火呢。”温徵羽回了句:“神仙也得穿衣服。”叶泠调侃道:“对,温神仙。”温徵羽顿了下,心说:“幸好后面还有个仙字,不然得以为你骂人。”洗手间和浴室都不在房里,在客房外面。叶泠拿着洗漱袋出去刷牙洗脸,她回房后,便关上房门和窗户,背对着温徵羽脱衣服,问:“你睡午觉吗?”温徵羽不答,反问:“你呢?”叶泠说:“我昨晚没睡好,今天得补个觉。”她说话间,脱下外套和里面的打底衫,上身仅着一件内衣。她的背后,有一只金色的凤凰纹身,那凤凰展开双翅,直冲九霄。温徵羽惊愕地半张着唇,直到叶泠连内衣都脱了才回过神,叫道:“叶泠,你……背后……”叶泠扭头朝身后看去,问:“怎么了?”温徵羽说:“有只凤凰。”叶泠觉得今天温徵羽有点傻。她“嗯”了声,问:“像凰鸟吗?”温徵羽说:“像。”她连呼吸都有点颤。叶泠说:“像就行,不枉我纹身的时候疼那么一场。”温徵羽:“……”她顿时泄气,那泄气感一泄千里,她连话都不想说了。她随即便觉得自己画画都快画出精神病来了,居然会下意识地认为这凰鸟是叶泠天生的。她说:“我不睡午觉,你睡吧。”她现在只想离叶泠远点。叶泠解开皮带,脱下长裤。黑色的内衣裤衬上那曲线毕现的身材,竟有些性感。叶泠的身材很好,腰上一点肉都没有。那白皙的后背,纹一只金灿灿的凤凰,那凤凰纹得活灵活现,仿佛随时要渗透肌肤,脱离开去。叶泠回头,朝温徵羽看去,便见温徵羽直勾勾的盯着她的背。她轻笑声,拿起睡袍穿上,系上睡袍带,老老实实地掀开铺得整整齐齐的被子钻进去睡觉。温徵羽睡过的床,被窝里还留着她身上的淡淡馨香味,很好闻。叶泠心想,如果这里不是道观,她真得拉上温徵羽盖着大被好好聊聊天。可这是道观,非礼勿视,非礼勿想,非礼勿思。她昨晚一夜都没睡好,今天又起了个大早,加起来睡了不到两个小时,还是睡眠质量极差的两个小时,这会儿困得不行,很快便睡着了。温徵羽拿起桌子上的经书翻看,静心,静气。叶泠扰得她整个人都心神不宁。温徵羽低头翻着《太上老君说常清静经》:“老君曰: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天道无情,运行日月;大道无名,长养万物;吾不知其名,强名曰道。夫道者:有清有浊,有动有静;天清地浊,天动地静……”“夫人神好清,而心扰之;人心好静,而欲牵之。常能遣其欲,而心自静;澄其心,而神自清……”温徵羽一遍遍默读经文。她每个字都能看懂,每句话的道理也知道,但要说懂,她只能说是似懂非懂,半懂不懂。不过默念起来的感觉还是挺好的,她挺喜欢念经,也喜欢过这种清静悠然的生活。“昆仑……”叶泠梦呓般的低喃声传来。屋里很静,温徵羽听得清清楚楚。她抬起头朝叶泠看去,没想到叶泠居然睡觉也讲梦话。昆仑?是梦到昆仑山了?“徵羽……”又一声低唤传来。温徵羽的眼神闪了闪,又赶紧低头去看经书。她一个字都没看进去,竖起耳朵听了半天,也没再听到叶泠讲梦话。她寻思:叶泠梦到我画昆仑山了?她不可能钻进叶泠的梦里去看叶泠做的什么梦,也不可能去问叶泠,无法知道叶泠到底做的什么梦,只好继续看经书。夕阳西斜温徵羽见快到晚饭时间,便去叫叶泠:“叶泠,该吃晚饭了。”她连喊好几声,才见叶泠睁开眼。叶泠的眼神朦胧而迷茫,神情也有些恍惚。她喊了声:“昆仑?”叶泠的脑子有点乱,乍然见到面前的朦胧身影有点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梦里,她是凰鸟。她家的宅子变成昆仑雪山上的仙宫宝阙。仙宫宝阙另有主人,叫做昆仑,是昆仑虚之主。那是一个温润如玉的女子,白色的衣袍与那白茫茫的天地雪景融为一色,乌黑如墨的长发似雪山上那未被冰雪覆盖的颜色。有说,她是昆仑山的山神,又有说她是昆仑神山的精魄所化,为昆仑精魂,也有说她就是昆仑虚,昆仑虚就是她。后来,她死了,昆仑虚化作废墟,化成无数碎片崩碎于天地间。在梦里,昆仑常于她所居的梧桐树下抚琴,她在树上高歌和唱,引百鸟来朝。这梦是温徵羽曾经给她说起的,她又梦到了。梦里的世界全是温徵羽画出来的世界。叶泠回过神来,她抱着被子坐起来,揉揉睡乱的长发,说:“我梦到你的画了,还有你讲的故事。”她又说:“在梦里,我是凰鸟,你是昆仑女神。”温徵羽觉得怪怪的。那种感觉就像是自己内心深处特私密的世界,突然闯进一个人,一瞬间把所有的隐私都掀开,又有一种“啊,这世上居然还有一个人跟我一样想法”的感觉,又想:“我俩前世是不是真的有缘?”她又觉第三种想法太离谱。她说:“该吃晚饭了。”话话间便见叶泠居然仰身又倒回床上。温徵羽意外又不解地看着躺回床上的叶泠。叶泠闭上眼睛,说:“让我再梦一会儿。”明显是做了美梦不愿醒。温徵羽吓唬她:“再睡就该梦到昆仑女神死啦。”叶泠的眼睛顿时睁得大大的,瞌睡醒了。她没好气地说:“你能不能说点好的,例如我娶了昆仑女神之类的。”温徵羽说:“可事实上就是昆仑女神死后变成小精怪,守着战死的凰鸟,直到凰鸟变成骨头又再变成骨灰。”叶泠说:“徵羽,你再画一幅,画昆仑女神和凰鸟转世再续前缘,凰鸟娶了昆仑女神,这就皆大欢喜了。”温徵羽说:“再把凰鸟画成人形,以你为原形?”叶泠叹道:“知我者,徵羽也。”温徵羽无语地瞥了眼叶泠。叶泠的睡袍衣领半敞,酥胸半掩半露。她慵慵懒懒还有点赖床,全无平日里的半分强势姿态。她浑身放松,透出成熟女人独有的妩媚,像一朵绽放到极至的天竺牡丹。温徵羽的心头微动,画凰鸟不如画叶泠的想法从她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她又想起叶泠那纹有凰鸟图案的光裸后背,那背对着她的身影,透着别样的诱惑,她想,如果把那样的叶泠画下来也一定很好看。温徵羽惊觉到自己走神,她回过神,便见叶泠正满眼是笑地看着她。叶泠问:“看傻了?”温徵羽扔下句:“起床吃饭了。”转身从叶泠的旁边走开。她想到晚上还要和叶泠共睡一张床,有些不安。叶泠很是遗憾地起身,心说:“怎么就住道观里呢。”不过,冲温徵羽这别扭劲,不住道观也不能做什么。她脱下睡袍,换上衣服,又洗了脸,没化妆,素颜朝天地和温徵羽出门去吃饭。叶泠的底子很好,她不仅皮肤好,五官轮廓眉眼样样都长得好,即使素颜也很好看。有些人化妆,贴假睫毛贴双眼皮眼影腮红一通往脸上涂抹,化妆就像易容。叶泠化妆不贴假睫毛,顶多刷点睫毛膏,化妆也就是让皮肤看起来亮一些,遮遮眼下的黑眼圈,这会儿素颜,眼底那因睡眠不足而出现的淡淡痕迹便显了出来。有些人素颜完全没法看,给人的感觉就像是没收拾打理,显得邋遢,但叶泠不化妆给人的感觉就是清新简练,像雨后的天空,有种洗过纤尘后的干净。温徵羽瞬间有种塞把拂尘给叶泠拉着她一起出家的想法。这想法一闪而过。她又觉得荒诞,哪有人出家还结伴的。道观在下午五点的时候会有鼓声响起,五点半吃晚饭。午餐有专供游客用餐的炒菜,味道挺好。晚餐是温徵羽带着叶泠去的道长们用餐的膳堂吃的。不同于午饭是四道菜,晚餐只有两道菜,再有米饭、馒头和水果。温徵羽保持身材,晚饭经常是水果,偶尔会吃点米饭和蔬菜。道观的饭菜清淡,正合温徵羽的口味。叶泠的口味偏重,喜欢肉食和辛辣食物。温徵羽估计叶泠得把老干妈请来才能吃得习惯道观的伙食。不过道观吃素,最主要戒的不是肉,而是姜蒜这类味道重的东西,例如叶泠喜爱的辣椒酱之类的,那是为了照顾游客的口味,在供应游客吃饭的膳堂才有。温徵羽注意到叶泠比平时多吃了整整一碗的米饭。她问:“你能吃得习惯?”吃得这么香?叶泠低声说:“没油没肉没味,不饱肚子。”又拿了个馒头掰开成两半,分了一半给温徵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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