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海珠的面色越发肃然:“火器当然是好东西。但诸位上官请想,当初弗朗基人拿火器在珠江口打我们,没隔多久,子母铳的法式就被我大明在广东的将官学来了。再回朔五百年前,大宋做出了神臂弩,也渐渐被金人、夏人彷照。打仗又不是阴谋,大家都是明刀明枪地干,对面有些啥看家本事,多打几次,都会看得清楚,无论冷热武备,最终总会被敌人学去。那建州,要打要防,但也要设法将这祸水,引往别处,甚至,像治水那样,因势利导。”
张铨摩挲着写满“七大恨”的纸卷,问道:“怎么因势利导。”
郑海珠遂将在赫图阿拉与努尔哈赤说起俄罗斯人派哥萨克东来的事,禀报了一遍。
末了,言之凿凿道:“应对建州坐大的边患,嗯还有蒙古各部,应当数策并举,边兵自然要强,武备自然要足,军情搜罗自然不能废弛,但同时,逼他们转身向着更北方、更东方,将他们那股蛮劲,去打哥萨克,打罗刹人。让他们守住自己部落的疆土,打赢几次、把罗刹人教训得老实些了,咱们大明可以让蒙古和建州女真做二道贩子,卖我们的货给罗刹人。比如这个红茶,化油暖胃,没道理弗朗基人、红夷人喜欢,罗刹人不喜欢哪。”
她说到此处,滞顿须臾,叹口气,才又道:“努尔哈赤犯明之心可诛,但是去岁腊月,我探访赫图阿拉,确实亲见,建州不少地方水泽坑洼,垦荒困难,随着他们的人丁增多,不解决吃饭问题,他们就算明知飞蛾扑火,也会不停地来抢我们。”
郑海珠说得唾沫横飞,席间诸人听来却不觉厌烦,更不觉得稚嫩可笑。
只听戚金喝一口茶,澹澹道:“郑丫头说得不错。当年戚少保带咱们打倭寇也好,打蒙古人也好,有些不可能全歼敌兵的战阵里,打得差不多、对方知道疼恨了的时候,戚少保会留一条缝,让残兵剩勇从那缝里钻出去,免得困兽恶斗,再损我兵力。”
张铨若有所思地盯着翻滚红浪的炖锅,少顷才开口道:“哪朝哪代的边患,都不是一个法子能解决的。但此番,诸位戮力同心,真刀真枪真炮立下的军功,老夫回京师,必定向圣上与阁老详加禀报。来,吃菜,喝茶。”
郑海珠闻言,明白自己建言献策要适可而止,回头关于在辽东通过总兵卖红茶给蒙古人和女真人,关于鼓动毛文龙去皮岛发展往朝鲜和日本边贸的根据地,以及关于请张铨上奏朝廷答应给松江火炮厂费用的事,都不必在餐桌上细讲,单独拜访时商量即可。
众人又吃了一会儿,张承胤忽然问戚金:“戚总兵,你那个干儿子呢?他陪着郑姑娘在马根单决水,也是大功一桩,怎地不喊他来吃肉?”
戚金的嘴边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之色,旋即,他羊作无奈道:“吴惟忠这个独苗,性子清冷,怕应酬,随他去吧。”
……
孔有德带着吴邦德,穿过黑暗,来到牢房前。
毛文龙的家丁打开牢门,里头被关了三四天的囚徒李永芳,扑上来,怒气冲冲地重复他这几日的质问:“我堂堂抚顺游击,你们是哪一路明军?为何关我?外面是不是打仗了?老子的人呢?千总王命印呢?”
孔有德冷笑:“王千总现在是抚顺游击,打鞑子、保抚顺,当然要靠王千总那样的汉子,难道靠你这个恭迎鞑子住抚顺文庙的内奸么?”
李永芳一惊,但很快气急地申辩道:“胡说!我什么时候通敌了。女真人每年都来马市,朝廷什么时候怪罪我了?我要见张总兵!”
孔有德“嘿嘿”道:“我们就是张总兵的人,不然,你以为谁有这么大的权,能进抚顺城卸你的兵权,把你从热炕上揪到这里?”
吴邦德轻轻拨开孔有德。
他盯着李永芳。
李永芳也打量着阴影里现出的这张陌生面孔。
“你又是谁?”
吴邦德面无波澜道:“你说你没有通敌,那你可知晓,辽东有哪些边将,和努尔哈赤交好?”
李永芳掂量着问:“你是张总兵的人?”
吴邦德不置可否地撇撇嘴。
李永芳幻想着咬人求生,忙道:“有!李成梁的儿子李如柏,他的妾是努尔哈赤的侄女,腊月里还回了趟赫图阿拉,必是替他与努尔哈赤商量阴谋诡计去了。”
吴邦德道:“李如柏在辽阳,他的妾回建州,必也是走的南边,你在抚顺是怎么知道的?”
李永芳一愣,但很快湖弄道:“正月里有女真人到抚顺来卖人参,说起此事。”
吴邦德朝他走近两步,摇摇头:“李永芳,你就是个鼠辈,你活到头的时候,最能耐的,依然是陷害栽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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