莘野一愣,半晌后才凝眸说道:“作为导演,永远不要认为自己要求太高,如果别人做不到,我一定可以,记着这点。”他的嗓音很好听,低沉、浑厚,带着动人的磁性。
“嗯。”谢兰生有些扭捏,“那我出去准备准备。”
在谢兰生离开以后莘野还有一点恍惚。
他把右手微微拢住,宛如想把另一个人的气息都留在掌心。他闭上眼,头脑闪过一分钟前谢兰生抚过自己双手每一寸的影像,很真实,又很虚幻。
他的心里有着一种湿润且美好的柔情,宛如浪潮,十分柔软,但却澎湃着,汹涌着。他心中有许多东西,躁动着,蓬勃着,生长着,让他又难受又好受。谢兰生,这三个字在他舌尖轻轻含着还有转着,是说不出的好滋味。可他不能念出来。
莘野终于睁开眼睛,看着地上掉落的砂。
杯子已经被谢兰生拿走了,可从他们两人指间掉落的砂却都还在,一粒一粒地散落着,宛如一地的碎金子。
莘野垂眸看了半晌,然后缓缓半蹲下来,用他仍然漂亮的手指轻轻归拢地上的砂。
他一撮一撮都捡起来,连一粒也不愿放过,放在自己左手心上,最后终于形成一小捧。他听见了自己身上血液沸腾时的喧哗,令人心惊。
莘野看了看,把之前被欧阳囡囡吃过的药合并起来,把砂土小心地装进瓶子,藏在自己行李箱最深和最隐秘的地方,用好几样东西压着,确保不会被人发现。
觉得自己像是疯了。
已经到了这种程度吗?
在谢兰生和他自己掌心转过的砂而已……
莘野心里惊涛骇浪表面上却八风不动。谢兰生又重新进来,手里提着一把扫帚,看了看地,吃惊道:“刚才掉落的砂土呢?”
莘野说:“我收拾了。”
谢兰生更吃惊了,问:“你倒哪了?”
莘野回答:“还能是哪。厕所。”
作者有话要说:
跟左然一样,莘野也被强行敬业了。
张艺谋拍《黄土地》时就曾经用沙子磨手。
第19章《生根》(十七)
在一周的“磨蹭”以后,手部特写终于完美,莘野的手变得粗糙,与“王福生”合二为一。剧组继续按部就班地拍摄后面的内容,并未遇到新的阻碍。
8月末,他们终于如期进入拍摄计划的最终场。
乡村血夜。
男主再次在喝酒后对家里的女人施暴。彩凤某个脏器破裂,女儿们也头破血流,而就在白天,因大女儿已经16岁,丈夫公婆还商量着把她嫁人、收些彩礼,可彩凤看那些“人选”只觉个个面目狰狞。
她没法带她们离开,她养不活,她也没法自己离开,让女儿跟“爸爸”还有“爷爷奶奶”单独生活。
自从“见到”小女儿后彩凤就有一些疯癫,这回,在这个大雨瓢泼的夜晚,她被刺激着,回想过去这二十年只觉全是不幸、悲苦,她这一生早在当初的锣鼓中结束了。她失了神智,抄起一把切肉尖刀杀了全家老少五口。
这几场戏要求很高,然而囡囡并不专业。她有一股质朴劲儿,对前面的剧本内容也能自己揣摩、代入,可是毕竟才当演员,对最后的“高潮”部分表现力还是差一些,无论如何都不“暴怒”。当然,这跟欧阳囡囡本身人格有些关系。她虽然也坚强、隐忍,然而天生乐观开朗,在这幕中与女主角并不能很好地重叠。
因为实在无法过关,谢兰生又被迫ng了,而且还是三次ng!
让摄影师关上镜头,谢兰生彻底发火了。他在片场走来走去,两手激动地举起来:“别人有谁这样过吗?胶片全都费在这场上了!欧阳囡囡欧阳囡囡,我一直都憋着没说,想杀青了再告诉你,但今天真忍不住了:欧阳囡囡,我走眼了,你不行。你是真的太次了。”
听到这话,欧阳囡囡两只拳头猛地握紧,微微发抖。小红小绿两个助理都诧异地转过头来,连祁勇都说“别这样”“谢导,过分了”,只有莘野没有反应。
谢兰生则翻着白眼,长长叹气,似在压抑:“算了算了,再来一遍吧,对付对付,拍成啥样就是啥样了,不管了。”
结果,再来一遍,欧阳囡囡好了很多!她刚才被谢兰生给直接气到七窍生烟,这会竟与女主彩凤的一部分有交集了。
而一拍完这一段,谢兰生就急急跑到欧阳囡囡的身边去,说刚自己是故意的。他连番哄:“囡囡,刚才这场要求太高,专业演员也很难过。我想调用你本人的自身情感自身反应,完成拍摄。你天生吃这碗饭的,之前一直表现很好。”
这时候,欧阳囡囡也明白了谢兰生的真正用意,她说:“谢导,以后不带再吓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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