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折子其实在言昭这里停留很久了,只是事情太多加上朝堂不稳定,此事一拖再拖,就到了如今。
言昭拿起那本红绸本子,轻轻叹口气道“对不住。”屋中没有人,她或许知道她在跟谁道歉,又或许不知道。直接造成这些女子血泪的人并不是她,可作为这个时代的掌权者,她的不处置就是在纵容,纵容这些人,纵容这个天下,把女子拿去做男子的安慰剂。
她眼睛有些红,瞳孔里倒映的是明明灭灭的烛火。天底下的腌臜,不会只有这一件,可如今她的能量,能抵达的只有这一件,没有关系,一步一步来。
她这样安慰着自己。
这时候,不免又想起怀珩离去的眼神。相比较怀瑜的木讷,怀珩混迹人群,又是从商的玲珑心窍。言昭慨叹一声,怀珩应当是知晓了。也是,除了女子,谁会把女子的苦难想得这么到位,又想得如此在乎。
知道,倒也没什么。如今她对朝廷的控制不敢说百分之百,但百分之六十的掌握还是有的。就算自己明天女装上朝,依附在自己羽翼下的男子都得睁眼说瞎话地佐证自己是男子。
没有什么别的原因,当人走到最高位的时候。人就不再是人的,她的言行举止,性别衣着都会成为一个政治符号,一个完全不容许更替涂抹的政治符号。
这就是当初父亲,这就是当初言泓希望自己站上的高度。你不争,有的是人替你争,你不说,有的是人替你说。
她打开红绸封套的本子,把折子的内容看了一遍又一遍,最后才落上了自己的府印。尼姑庵这件事总得有个人去处置安排,李锦得从女户那里抽调出来,而自己这里会出一个人手。
这个人手隐没许久,其实不是闲着,而是熟读经书,专心研发。如今三女使走不开,管安碍于性别,也该有个说得上名字的主事人出来跟着李锦办事,之后再顺理成章地进入朝堂,成为新的女官。
烛火摇晃,言昭伸手摸了摸那个名字——谢妹。
沈沁拿到折子,看也没看,直接落了玉玺。言昭站在旁边眼观鼻、鼻观心,但是看着沈沁干脆利落的动作,还是忍不住问道:“殿下就不怕臣把你卖了吗?”
沈沁笑了笑,重新看起那本已经加盖玉玺的折子,淡淡道:“普天之下,谁能买得起我呢?”
言昭摸摸鼻子,也确实是这么个理。
半炷香后,沈沁沉着脸放下了折子“这件事,各郡的郡守、县令就没有一个上报的么?”
她是长公主,是天之贵女,更身居高位。谁会告诉她这种腌臜的事情呢?
“他们只是习惯了。”
沈沁拍案而起“好一个习惯了!!!”
满殿侍奉的宫女太监全部跪下请罪“殿下息怒。”言昭上前轻轻抬起她的掌心,捏了捏,叹道:“都拍红了。”
“他们就眼睁睁看着?就一声不吭地由着?若这是正经的秦楼楚馆,也罢了。可这是佛门净地啊,就眼睁睁看着佛门便邪门么?”
言昭讥笑一声“不定只是看着,说不定几位大人也有去的不是么?”
“放肆!”沈沁更是愤怒,但细细一想,言昭所言,不无道理。
大周历来不许官员狎妓,这些人若是按捺不住,蓄养家奴或者往访这些个邪门歪教的地方,似乎也不会违背律法。这样一想,偌大个天下,谁是干净的?沈沁心惊不已。
她连忙握住言昭的手,第一次眼睛里跃起那浓浓的焰火“本宫想继位,想开女试,想令各郡郡守、县令也有女子的身影。阿昭,帮本宫。”
言昭安抚般地拍了拍沈沁的手“我与殿下所愿,不谋而合,焉有无视的道理?”
沈沁叹道:“可恨这世道绊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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