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哥说的这是什么话!”七皇子急急打断裴无洙,神色焦灼,不安地扬声强调道,“贵妃娘娘是臣弟的养母,是这世间除母亲外待臣弟最亲近不过的长辈了,哪里有什么,有什么……五哥怎么能这样说?!”
七皇子说着说着,越发觉得不对劲了起来,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神色哀婉地望着裴无洙苦涩道:“五哥,可是今日庄大人与你说了什么么?”
“你今天晚上不大对劲,是我哪里做错了么?为什么要这样与我说话,我从未有,从未那般想过……”
对面人神色凄楚,仿佛蒙受了六月飞雪、不白之冤,恨不得都要把心剖出来给裴无洙看了……但天知道,裴无洙才只不过是这么委婉得不能再委婉地试探着问了两句而已。
裴无洙听不下去了,抬手打断对方絮絮叨叨的剖白,思量片刻,如此道:“五哥不是这个意思……五哥是想拜托你一件事,若是将来有朝一日,五哥不在了,你可否替我孝敬母妃,让她安享晚年、为她养老送终?”
这样说倒是简单明了了,裴无洙不惧死,甚至她很清醒,若是未来有必要,新帝非要除掉她这个有一定竞争力、可能会成为一方隐患的“兄弟”不可,她都不是不可以坦然接受。
毕竟成王败寇,天家无父子、皇家无兄弟,夺嫡之路,从来都是充斥着鲜血与白骨,且还不是你想躲就一定能躲得开的。
真正让裴无洙难以忍受的,不是五皇子在原作中夺嫡失败被贬荒蛮、中道自缢的死局,而是她身边“无人生还”的惨景。
第4章感情牌套路,都是套路。
七皇子听得愣住,怔怔地望着裴无洙,磕磕巴巴道:“五哥,你这是说什么呢,什么叫‘不在了’?你怎么会‘不在了’呢……”
说着说着,七皇子自己便停下了,眉眼间浮起一层浅浅的阴翳,抿了抿唇,没有正面回答裴无洙的请求,只执拗地装作没听懂道:“怎么突然说这种话?五哥不会不在的。”
日落时的昏黄晖光自车帘外丝丝缕缕地渗透进来,将七皇子整个人笼罩着,藏在了光下的阴影里,叫裴无洙一时完全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只听得对方莫测的语调。
“不会不在?你倒是对我很有信心,”裴无洙连连苦笑,顿了顿,缓缓道:“小七,你看我,好像在这宫里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有父皇纵容,能为所欲为;外面的人看我们长乐宫,也道母妃艳绝后宫、盛宠不衰,其实也不是这样的。”
“伴君如伴虎,盛宠之下,其实是如履薄冰、战战兢兢,稍有不慎,就是摔得个粉身碎骨……七年前如此,七年后的现在,我也实在怕了。”
“我知道的,”七皇子怔了怔,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开口安抚对面道,“在普安寺那两年,五哥和贵妃娘娘一定都吃了很多苦。”
“是啊,”裴无洙叹息着回忆道,“那真不是一般的苦,我的身体不争气,到那里没多久就生了一场大病,全靠母妃一个人强撑着衣不解带地照顾我。”
“那病断断续续地迁延了两三个月,后来我能大安,连寺里师太都大为惊奇,她们都觉得,我那时的情况,最后就算能醒,也定得要烧成个傻子了……不过虽然人没傻,却也忘了早年的许多事。”
“我一度怀疑自己真的是个皇子么?不过很快我连这个问题都不想了,反正已经被贬到了宫外,一辈子见不着父皇,甚至和废为庶人都没有什么分别了,再纠结是不是皇子有什么意思……我跟着寺里的师太念经跪佛,练剑挑水,一度还找来四书五经,异想天开地打算寒窗苦读去考科举,不过我性子跳脱,又习惯散漫,没多久就放弃了……”
这些话说的真假参半,宓贵妃母子早年的境遇,纯属裴无洙自我臆测。
——她穿过来时就已经在普安寺了,也猜测过原身应当是没熬过那场旷日持久的高烧。
怀疑过自己是不是真皇子是确有其事,主要是认真思考过自己会不会是皇帝头上的一顶绿帽子,不然按照常理,纵然后宫妃嫔遭贬被废,也没有“皇子”也跟着生母一起被发配寺庙的道理吧……
后面放弃四书五经的原因却是假,裴无洙穿过来前是个接受过□□填鸭教学、并且适应良好的学霸分子,不是真正的八岁小孩,当时打定主意要备战科举,还不至于连那点定性也没有。
——不过很快便被宓贵妃不声不响地收走了所有相关文章,一气给换成了经文典籍。
裴无洙这才恍然:自己还是太天真了,不论自己到底是不是皇帝的“种”,科举这条道儿都是走不通的……指望像在现代一样“读书改变命运”,更是不切实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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