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尚书临走时还不死心,“无意间”说起下个月二十四是柳夫人五十整寿,要她一定带婉儿回去。柳清竹答应得既干脆又利索,只是脸上的笑容实在假得让柳尚书都有些看不下去。其实他比谁都明白,柳清竹以后只怕再也不会带婉儿回尚书府了。“清儿,送送你父亲吧。”老太太看到这父女二人“依依不舍”的样子,还以为人家是当真父女情深,心下不禁感动,甚至忍不住擦了擦眼角。柳清竹顺从地应下,心中万分不情愿;柳尚书却是喜出望外,顾不上理会旁人,拉着柳清竹走到僻静的地方,劈头就问:“你跟国公爷说过没有?”柳清竹淡淡地道:“跟太太说了,她说得空会跟老爷提一下。”柳尚书顿足道:“妇道人家未必靠得住,你该亲口对国公爷说才是!如今皇上的意思越发明显了,我前两日不过是偶感风寒,他竟下诏叫我在家‘养病’,这不是明摆着要弃我不用吗?照这样再耽搁下去,墙倒众人推,尚书府大难临头的日子已经不远了!你别以为你身在国公府就可以高枕无忧,若是没了尚书府做靠山,你在萧潜身边就连个丫头都不如!”柳清竹忍不住讽刺道:“您也知道妇道人家靠不住,又何苦为难女儿呢?只可恨您没养个儿子罢了。依我看,父亲为官一生,该得到的都已经得到了,还是趁这个机会告病致仕的好。今上志不在小,因循守旧的老臣们只怕人人难逃清洗!父亲若能全身而退便是大幸,何必还恋着位子不肯走呢?”“我费尽了心思把你嫁到国公府来,是为了关键时候有一个助力,而不是叫你拖我的后腿!辞官?我若是辞了官,还有谁会把我柳庭训放在眼里?没了你爹我在朝中为官,你又算是个什么东西!”柳尚书气得胡子都飘了起来,一边说话一边喷气,甚至顾不得路过的小厮们已经在窃窃私语。这样的回答本来就在柳清竹意料之中,除了苦笑,她也实在想不出自己应该如何反应。柳尚书却把她的沉默当作是无声的抵触,冷笑着又道:“你如今是志得意满了!国公府的权柄在你的手里,叶家小姐身败名裂再不可能嫁过来与你分宠,就连我留外孙女在府里住几天,你也要疑神疑鬼非耍心机接回来不可……我从前倒真小看了你的本事!不过你也别高兴得太早,国公府的人不过是把你当猴儿耍罢了,他们能叫你春风得意,也能叫你一败涂地!”柳清竹微微摇头,怜悯地道:“父亲,您可是急糊涂了?朝中那些大人们喜欢做的是落井下石,而不是雪中送炭。若是您唯一的女儿在国公府一败涂地,这世上就连最后一个可以替您说话的人都没有了!”柳尚书愣了一下,紧绷着的脸慢慢地缓和下来,须臾挤出一个万分勉强的笑容:“这个道理为父当然懂得。你爹爹年纪大了,人常常犯糊涂,唯一的指望,可就是女儿你了!这一阵子你做得着实不错,不枉爹爹教导你这么多年!清儿,你凭良心说,这些年爹爹待你如何?”“父亲待我恩重如山,清儿自然不会忘记。”柳清竹带着几分嘲讽,勾起唇角温婉地躬身答道。柳尚书满脸感慨之色,长叹一声道:“唉,你明白就好。爹爹也知道,将咱们柳家这么重的担子压在你肩上,实在是苦了你了。只是形格势禁,不得不如此,还望你……唉,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道理你是清楚的吧?”柳清竹自然是清楚的。她不但明白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更明白覆巢之下无完卵,所以尚书府的事,她怎么可能真的不关心?何况,柳尚书纵有万般不是,也毕竟是她的……父亲啊!吩咐了小丫头送柳尚书出门,柳清竹正要回堂上去,抬头却见一人带着满脸贼笑走了过来:“大嫂嫂跟柳尚书还真是‘父女情深’啊,前面的客人都走光了,您二位竟还在这背人处‘密谈’!不知道二位聊了些什么有趣的事,可以跟兄弟我说说吗?”“原来是津兄弟。不是说这会儿王孙公子们都在西边园子里投壶嘛?你怎的有空到了这里?”柳清竹看清来人,只得堆起笑容随口敷衍,心中却在暗暗叫苦。“我可算不得什么‘王孙公子’,那般花架子的游戏我也没什么兴趣!要玩就玩真的骑马射箭,驰骋疆场那才是男儿本色,大嫂嫂觉得呢?”萧津满眼含笑,朝着柳清竹上上下下睃个不住。“津兄弟的志气,自然不是凡夫俗子可比。”柳清竹一边敷衍,一边假装不经意地往旁边的小径上蹭去。不料对方看穿了她的意图,竟一个箭步闪到前面,封死了她的出路:“今儿的事情已经完了,大嫂嫂何必急着走?跟做兄弟的说说话不好吗?”他的举止太过放肆,柳清竹却反而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她藏在衣袖下面的手忍不住攥紧,掌心之中已经出了一层细汗。这地方是在一处厢房的山墙后面,只有两条小径相通,平时也偶有丫头小厮抄近路从此经过,这会儿为什么偏偏一个人也没有?“大嫂嫂是在等人从这里经过吗?这可不太容易,据我所知,前面堂上似乎出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大太太这会儿正在堂中给丫头小厮们训话呢,一时半会儿怕是散不了了!”萧津好整以暇地抱着肩膀,像欣赏架上的鹦鹉一样观赏着柳清竹的脸色。被他的目光盯得心头发紧,柳清竹的额头也渐渐渗出冷汗来,她猜想自己此时的脸色一定苍白得难看。知道自己的小动作瞒不过对方,她只得硬着头皮挤出笑容来:“既然如此,我也该到堂上去听训才是,不然太太可要生气了。”“唉……”萧津露出怜悯的神色来,夸张地叹了一口气。柳清竹敷衍地行了个礼,就想从他身旁挤出去,萧津却仍是不肯让路:“大嫂嫂难道不想知道,大太太突然给奴才们训话是为了什么吗?”“多谢兄弟好心,我自己去看看就知道了。”柳清竹满心气恼,几乎已没有耐心与他周旋。萧津又叹了一口气,满脸悲悯地说道:“真不知道大哥是怎么想的,这么天仙似的一个美人儿,不严严实实地藏在家里,反叫你出来为了琐事东奔西走,还要在大太太那里受那么多委屈。看着大太太训斥嫂嫂时那般尖酸刻薄的样儿,做兄弟的都心疼,真不知大哥如何忍耐得了!照我说大哥也实在太不像话,你的丫头也已经给他收了房,他还不知足,竟然还惦记着叶家那个残花败柳……真让做兄弟的不知该说他什么好了……大嫂嫂难道就没怨过他?”“各人有各人的日子要过,我的造化便是如此,不劳兄弟费心了。”柳清竹冷冷地说道。这话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别人家的事,跟你一个外人有什么关系?萧津也不生气,依旧笑眯眯地道:“这世上的事,还真是没处说理去。想我萧津最是怜香惜玉的一个人,偏被人说是花花公子;大哥那么作践脂粉,偏偏被满京城的人说是正人君子……唉,我真是有冤没处诉!”“那可真是委屈兄弟了。”柳清竹用光了最后的耐心,暗暗打量着身旁的竹林,估算着自己清瘦的身形能否从万竿绿竹之中钻出去。至于狼狈不狼狈的,此时似乎也不那么重要了。萧津犹自挡在路中间喋喋不休:“若是换我娶了大嫂嫂这样一位娇美可人的妻子,我必定爱之如珠如宝,绝不肯让她受半点委屈!太太也好、奴才也罢,谁惹了我的女人,我定要她好看!至于旁的女子,那更是过眼云烟——咦?大嫂嫂想走吗?这竹子缝隙里面,怕是钻不出人去的!”柳清竹被他揭穿了意图,一时有些踌躇,脸却不受控制地红了起来。钻竹林夺路而逃,毕竟不是国公府的人该做出来的事,她虽然只是动了一下这样的念头,却已经觉得羞愧万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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