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生死,他束手无策,回天乏力。他没有告诉她病危时他的挣扎和痛苦,他尽量轻描淡写:&ldo;那种极端条件下,我得救的概率不太大,对我来说,那是必须得放开你的时候。&rdo;房间里一时无声,她没有回应他。他松开那个拥抱,抬起她的头。她像是呼吸都停滞了,一瞬不瞬地看着他,良久,手指颤抖地触到他的脸。她有些时候真的很好懂,她在揣测那时的惊心动魄,她是个富有想象力的艺术家,而她被自己的揣测和想象吓坏了。他替她擦干脸上的泪痕:&ldo;现在我没事了,别担心。&rdo;她没有说话,眨了一下眼睛,又是两颗晶莹泪珠,那泪水滴落在他的指腹,是温热的。&ldo;给你打电话的那个晚上,&rdo;他一边擦拭她脸上的新泪痕一边告诉她,&ldo;我躺在病c黄上,我以为那是我的最后一晚。&rdo;他想起来那个夜晚,他戴着输氧面罩,同事将拨通的电话放在他的耳边,他听到电话彼端千里之外她的哭声,她小心翼翼地问他我难道不是你在这世界上最亲密的人吗,他想,你是的,非非,你是我在这世上最亲密的人。但他嗓子干哑,连呼吸都困难,更不要提回应她。&ldo;那个晚上,我不是不想和你说话,我是不能。&rdo;他记得那晚漫天漫地都是她的哭声,她哭得那么用力,凄婉令人心碎。那一刻他的思绪已然不甚清晰,他唯一想到的是他的决定是正确的。她教过他关于爱情的一些事,教他喜欢同爱是不一样的,爱和占有欲是不一样的。她说过喜欢他。那是他处心积虑从她那里得来的喜欢,那时候他想,按照她对爱情的苛刻定义,要足够的时间,这喜欢才有机会发展成爱,但九成以上他是不可能等到那一天了。他想同他的婚姻,她也许是有点痛苦的,毕竟她可能还爱着许书然,他应该趁自己还在这世上时成全她。他太了解她,她重情信诺,她从来都知道他不喜欢许书然,若他留下她作为他的遗孀,即便她爱着许书然,为着他她也绝不会允许自己再和许书然有什么。他问过自己这是不是他想要的结果。答案是他想要她一辈子记得他,但他并不想她一生不得幸福快乐。关于爱情他所知甚少,大部分都是她教给他。而她教给他的爱情,不是那样自私的。她的手指还停留在他的侧脸,他握住它们,摊开她的手掌。他看着她,将整个侧脸都贴在她的掌心。他们在寂静中对视。一秒、两秒、三秒、四秒、五秒……她忽然用力抱住了他。她的头埋在他的肩上,他没有听到她的哭声,肩膀却感到了湿意。良久,他听到她细碎的哽咽:&ldo;你病危时给我寄离婚协议,聂亦,我搞不懂你的逻辑!&rdo;他的逻辑很简单,他闭上眼:&ldo;那时候我以为我们的婚姻在你看来只是契约,我走之前应该放你自由。&rdo;&ldo;胡说。&rdo;她犀利地责问他,还是用他的原话,&ldo;你不是想要我爱你?想要我这一生都只能有你,我的身心都只认得你?你不是想要我是一个不完全的个体,和你在一起我才能完整,离开你我就活不下去吗?&rdo;他回望她,看了她许久,低声道:&ldo;那的确是我的私欲,但我不能那样。&rdo;他撑着额头:&ldo;实际上我不想把你托付给任何人。&rdo;停了停,又道:&ldo;即使他是你的初恋,但是……&rdo;&ldo;但是什么?&rdo;她不依不饶地追问。他拨开她耳畔散落的发丝别再她耳后:&ldo;如果我不在了,我希望有人能够照顾你。&rdo;他无意识地皱眉:&ldo;我对许书然虽然从来没有好感,但既然你从前喜欢他……&rdo;她瞪大眼睛打断他:&ldo;我喜欢许书然?&rdo;她的表情空白了两秒,逐渐恍然:&ldo;所以这也是你平安回来后却不来找我,也不和我解释的原因?你以为我喜欢许书然,我已经和他在一起了?&rdo;好一会儿,她捂住自己的胸口:&ldo;可就算是那样……&rdo;她眼中并没有泪,只是眼圈通红,但她声音发颤,又像是要哭的样子:&ldo;就算是那样……&rdo;她问他:&ldo;你就把我让给他了吗?&rdo;让。他因为她真是认识和了解了太多新词,那不是让,是尊重,是成全,是渴望她好,但那不是让。他闭了闭眼:&ldo;你告诉我你做了新的选择,有了新的生活。&rdo;过道的廊灯亮起,白炽灯光穿过门玻璃流淌进房中,像是暗夜里的一条月光河。他在微光中凝视她的侧脸:&ldo;有一个词是你教给我‐‐成全,我从没想过在我活着时要把你让给谁,我只是……&rdo;他停了停:&ldo;在试着学习成全。&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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