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是想看宋徽安露出此等愁容。
“罢了,若是容貌不够,只好用德行来凑,可奴没有先生教,话本儿堪堪看懂,生字只能从字典中查,也不知说得对不对、理解得对不对……小时候,嬷嬷还安慰奴,说奴生得丑,是丑人有福,这男人娶丑妻,尤其是贤德不争的丑妻,是天大的福分,美人都是祸害人妖女,不检点,不体面,见不得,更娶不得,谁娶了她们,便是给家中招灾。
“可这话本儿中,所述尽才子佳人,就连一开始被梁生当做男儿的祝娘,都美极,可见这些郎君皆爱美人儿,难不成他俱为孟浪之徒?亦或是写话本儿的只想消遣美人容貌?奴读话本儿那么多年,可还没读出这么个层意思……”
少女对着镜中的自己看了又看,忽然皱眉头,“哎呀”一声低叫起来:“粉掉了,粉掉了,哎呀,疤露出来了……”
她面上的粉终究是有些厚了,她喃喃自语许久,脸上的假面也随肌肉的动作裂出一道道长短不一的痕迹,露出粉下真容。
粉褐色的伤痕、丑陋如山脊石线的裂痕,落在少女眼中如同狰狞可怖的长虫。
她一见自己的脸儿开始掉妆,便手忙脚乱地翻出粉盒,又急急地沾了粉,对着脸又拍又打,眼神惊惧。
少女的脸活像一团沾了白面粉的粉团,随着手的揉捏抖下无数细细的粉雾。
她脸上敷了太多的白,让烛光下的自己看起来不像是个有生气的活人,而像是被供奉于神庙中的神女像。
除去她眼中浓浓的少女哀愁,她看起来当真死气沉沉,不见半点活泼。
少女转过头,看向通往小庭院的回廊。
只几下,她的眼神又从欣喜恢复为自怜的落寞。
“真的有郎君不爱美人么?奴尚且爱这美景鲜花,比起杂乱的碧草,更想与娇美的群芳亲昵些,奴尚且如此,更何况是郎君呢……”
一声叹息。
周小姐敏感脆弱,半生活在这被封闭起的房间中,连换季时添置新衣,都是自己拿软尺量好腰身,用纸笔记下,再在还食捅和夜壶时将纸片一并捎给外面的仆从。
她如此度过青春年华。
仆人偶尔稍纸条进来。她早已忘记父母的容颜,只能通过两种字体不同的字,分辨父母要对她说的话。
父亲不大爱说话,通常都是母亲用秀丽的蝇头小字,叮嘱她夏天莫要贪凉,冬天莫要穿少……再过不了多久,待到好郎君相中了她,她便可嫁到夫家,儿女双全啦。
大抵是为人父母,对亲生骨肉还是心软,舍不得彻底将她从世界上抹去,便藏起来偷偷养着,待到她到了婚嫁之年、太子也巩固了权位时,她便再不能留了。
少女短短十八年的人生乏善可陈,她的喜怒哀乐都发生在兴许还没自己姨太偏房大的院落中,庭院中的春风夏夜、秋日冬雪,都与她无关。
无人爱她,她活在寂寥的牢笼中,全靠对外界的渴望苟活。
就连她的死,也乏善可陈。
【作者有话说:国庆快乐!】
第78章难言之冤其二
瘟疫到来时,她仍不知外面情状,日复一日食用着从外面送来的食物,渐渐气力不支,体表溃烂化脓,流出腥臭的脓血。
她身上的病状与席卷京城的瘟疫病状相符,让宋徽明一时间分不清她到底是真病了,还是被人下了毒。
身子日渐残破溃烂,周小姐仍坚持化神像一般的妆容,脖子以上是会露出悲态的神女像,脖子以下是散发着恶臭的腐朽木胚,百口千疮。
风一吹,便浑身痛得发抖。
少女业已因重病形消见骨,她见捎出去的纸条石沉大海,向来还算关心她、问她冷暖的母亲也如父亲般宛若离世,只得用十指磨着那名贵的桌椅和砖墙,用仅能喊出的沙哑声音喊道:“救命!救命啊!救救我,救救我,娘!爹——”
千挠百挠,空换悲切。
她七窍流血,浑身看不出一块好肉,横死在小院,而后化作怨鬼出来寻仇,便也是让人接受了。
少女横死,虚弱的怨灵附在尸体上。
真奇怪,她之前明明那么痛苦地呼救,为了让外面的人听到她的哀求,察觉到她濒死的疯狂,不仅挠断了指甲,连头上也撞出了三四个血窟窿,将浑身上下所有的力气都榨干了,外面的人都没有察觉呢?
怎么她才死了不到一天,许久没见的食桶又被人挑着杆子,从外面递了进来。
食桶在空中摇了摇,外面的人不见有人接,索性一甩杆尾,将食捅甩到地上。她这才发现,那是个顶破旧的木桶,一挨地便四分五裂,却并未洒出汤水饭菜。
从碎片中露出头来的,竟是一块沾灰的脏抹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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