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已经没有一座完好的房子,仔细看可以看到黑烟中到处人头攒动,双方的士兵疯了一样在巷道间、破屋里肉搏,大刀的红穗和刺刀的刀尖此起彼伏,当她在进攻间隙那这个破铁桶爬出去挑水时,发现门外那条河,已经全红了。与岸上的石板一个颜色。这已经不是人间了,这就是炼狱。没有退路,不能转移,他们的面前似乎就只剩下这一条条血路,黎嘉骏知道自己此时的表情肯定是和周围的士兵一样,僵硬麻木,像行尸走肉,疼也不会怕,累也不回倒,但是在同胞倒在身边时,眼里却能炸出血光。她从外面又拖了个伤兵回去,撕了他的裤脚拿水洗了洗就充作包扎用,绷带早就没了,什么药都没有。这边指挥部里也是气氛惨淡,饶是前方统计下来人数还不至于少到吓人,可是现在城内我方几乎已经没有成建制的部队,想要再组织一次反击几乎不可能。可坏消息还在源源不断传来,现在之所以日军兵力只有一个半旅团,全因东北边临沂方向张自忠与庞炳勋还在死守,缠住了板垣征四郎大部分的队伍,可是此时前线传来消息,庞炳勋的队伍早已差不多打光,张自忠的五十九军已经处于咬牙硬拼的阶段了,说不定不日临沂就会失陷,到时候兵临台儿庄的就是一个日军师团了。就算池峰城有三头六臂,面对这只剩下战死在巷子里一条路可走的局面,来来去去也值剩下死守二字了。下面人都应着,手头动作却没什么变化,倒不是懈怠敷衍,而是死守什么的,不是本来就是他们在做的吗?此时的局势就像是一块石头,正在无限度的往下坠着,让人望不到底。就在黎嘉骏觉得气氛即将冻结之时,突然外面一阵骚动,一个人冲进来,喘着粗气叫道:&ldo;师座!有援军到!&rdo;指挥部内气氛一震,池峰城几步跨出,双眼放光:&ldo;哪里来的?!&rdo;&ldo;军长派来的!刚刚入城!是一支敢死队!&rdo;&ldo;多少人,谁带头?&rdo;&ldo;刚才遇到一个兵说的,他不大清楚,但大概只有四十来人,带头的叫仵德厚!&rdo;&ldo;仵德厚?好!是个汉子!&rdo;即使只有四十来人,还是让池峰城像打了鸡血一样激动,&ldo;他现在在哪?!&rdo;&ldo;刚才在协助城西,说很快就来向您报告!&rdo;此时,电话声又响起,传令兵接听后,喜形于色:&ldo;师座!总指挥部传令,拟明日组织敢死队从东西南三面从庄外围攻庄内日军!望我方做好接应准备!&rdo;池峰城激动的站起来转了两圈,下了决心:&ldo;来几个人给我出去传话,给分散的人传令,聚集起来准备接应明日的友军!知道的人越多越好!&rdo;传令兵立正,正往后看有哪些人可以和他一道走,就听后头池峰城又叫:&ldo;等下,军长有没有说给敢死队奖励?&rdo;&ldo;有,但只说有奖,没说多少。&rdo;&ldo;那你传下去,凡是自愿组成敢死队接应明日行动的,我每人补贴三十大洋!&rdo;黎嘉骏下意识的看了看王冠,他站的笔直,眼神飘忽。师长就是有魄力,出手就是每人三十大洋,哪像他这个副团长,一人一个馒头……&ldo;是!&rdo;传令兵又一立正,回身却傻眼了。除却五个轻伤的卫兵,两个参谋,一个电报员,团长王冠,这儿还能喘气的,就是墙角树下一溜黎嘉骏默默拖回来只能喘气的伤兵了……现在能用上的大多都在附近战斗,连伙夫都在别处。之所以还能剩个黎嘉骏,全因她不属于任何人辖下,谁也指挥不到她,她也不知道自己该被谁指挥,以至于随着一个个命令的下达,士兵一群群离开,只有她巍然不动,在此时凸显了出来。师长身边还剩这些人着实有些伤心了。传令兵看她一眼就挪过了,为难的望向师长:&ldo;师长,我一人,怕传达不到。&rdo;一个参谋提起枪:&ldo;我同你去,分两路。&rdo;&ldo;三路吧。&rdo;黎嘉骏插嘴,她吃力的站起来,迎着众人的目光,笑道,&ldo;养精蓄锐这么多天,我现在大概能打十个了。&rdo;众人沉默了一会儿,继续低头做自己的事。黎嘉骏最终还是没被允许跑出来,反而是这时候池峰城才注意到她,就她为什么不离开在这儿找死等等狠狠的训斥了她一顿,最后下令,不准离开指挥部!虽然口头答应了,可是她却百般不情愿,这里是安全,可是她在这儿能直接感受到这位将军,和这整一场守卫战的全部压力,而目前,这些压力已经全部化为负能量,让所有人喘不过气来。池峰城尚能指挥全军垂死挣扎做点纾解,可她却无能为力的呆着,间接的觉得到自己就是一个砧板上的鱼肉,只能等着落刀子。她不是个主动的人,但也不想那么被动。原以为这会是难熬的一夜,可事实上她发现这一晚并不难过,因为本身也没人指望通过这一次反攻就扭转局面,最终是否获胜的决定权还在外围一直打运动战的汤恩伯身上。四月一日的凌晨,来自敢死队的大反攻,在一阵冲锋号声响起后,如期而至。黎嘉骏缩在墙角,看士兵来来去去,最终除了出去的,再没有回来的人。她听到外面杀声震天,日语的,中文的,最终都只剩下了人类最原始的呼声。一直到清晨,传令兵传来两个消息。我方收复了庄内的东北角与西北角,日军被赶出去了。敢死队伤亡殆尽,孙连仲已耗光所有手上的兵,待日军反攻,我方将再无援兵。黎嘉骏虚脱似的站起来,全身发软,她攥紧了自己用一晚上撕出来的一大把布条,一摇三晃的往外走去,外面晨风清冷中夹杂着热浪,什么味道都有,乍一闻让人作呕,可闻多了却又莫名的让人享受起来。该去找一找了……她想……真不想看到他死了……胜利前夕在经历了无数次死亡和厮杀后,生命之重似乎也只能用轻贱来形容了。每一秒都有人在死亡,我方的,敌方的,满地血肉,空气中都是焦臭味,风声中夹杂着零碎的嘶喊和申银,整座城幽如鬼蜮。黎嘉骏满地搜罗伤员,看到日军的就不理了,大多都是死得透透的,也有半死不活的,她也摸不清要不要抓俘虏,便忽略过去,但当她遇到一两个杀红眼的郭军时,却又会指明哪儿有半死不活的鬼子,待看着郭军兴冲冲的提着刀过去,她又觉得早知这么麻烦不如自己当初就补刀好了。途中也有遇到残余的日军和郭军在厮杀,双方早已疯魔,几乎认不清敌友,拼杀起来近乎疯狂,黎嘉骏虽然有手枪,却害怕误伤,急得心火怒烧,有时候找到空隙,却也不敢上前,只觉得自己也会被那疯狂的郭军顺手砍死,她躲在一边,仅在自家的士兵被打倒时,才抖着手朝那个举起刺刀的日军开了一枪,竟然真打到了人,她当即跟打了鸡血一样扑上去,一刀划开了他的咽喉。此时那个被打倒的士兵早已虚脱,他紧紧握着刀,却跟翻倒的乌龟一样,怎么也起不来,双目涣散,眼见是累得气都快喘不上来了。黎嘉骏又是一顿喂水,按压,手忙脚乱的,好歹把他拖到了一个隐蔽处,关照几声后,只能继续前进。她整个人处于近乎灵魂出窍一样的状态,在这个碎砖瓦砾中匍匐前进,爬得满身满手的血污,手上全破了皮,膝盖也剧痛不已,但她一点也不敢停下,全神注意着周围的动静,一味的往西边爬着。有个不能死的人在城西,她心底里只有这么一个想法,凭什么那人不能死,为什么是那个人,她一点都不明白。地上还冒着烟,有两具尸体在前面平摊着,显然是同归于尽的,她上前摸摸尸体不远处的一杆枪,心里警惕起来。枪管还没冷,说明这里的遭遇战发生在不久前,周围应该还有人。她躲到一截断墙后面,只觉得双手剧痛难忍,她想了想,脱下鞋子,把袜子套在手上,用医用剪刀开了几个口子,做成一副临时手套,勉强算是保护了一点手掌,随后又把子弹上了膛,深呼吸起来。待觉得自己平静的差不多了,她往四处看了看,却正看到三个士兵鬼鬼祟祟的贴墙蹲在不远处的一截断墙后面,正往一个方向看。她正在那三个日军后面,看不到他们在看什么,但肯定没有好事发生,她急得抓耳挠腮,却不敢一个人上去扛三个,可前面一片瓦砾,她压根没这本事悄无声息的趟过去看到底什么情况。待到那三个日军都往他们的右前方抬起枪时,她一急眼,脑子一空,抬手朝着那儿就是一枪,尖叫一声:&ldo;有埋伏!&rdo;她这声尖叫完全已经变了腔调,尖利的不像人声,可效果却是立竿见影,那三个日本兵还没来得及转头,更远处就一阵枪声响起,有两个被直接射倒,可最后一个却一屁股坐在地上,回头朝她的方向就是一枪!
请勿开启浏览器阅读模式,否则将导致章节内容缺失及无法阅读下一章。
相邻推荐:报丧者[无限] 混沌龙帝唐离杨倾月 刺客之怒 我,人鱼,鲛族团宠 见鬼鲜花店 道君 在米花养老是否做错了什么 时有宴宴 我随便演的,他们怎么都当真了 信息素后遗症 四合院:盖世无双何雨柱 我的酋长是基建狂魔 金屋[嬴政+大汉天子]+番外 仙道空间 主人是个渣 [原神]帝君有只史莱姆 阴郁受重生后 重生九零后被高冷军官霸道宠 外地毛茸茸(星际) 每次都拐进恋爱线的红黑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