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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苗没再说话，回身去看公交线路。她今天穿着一件白色短款羽绒服，围一条乳白色羊绒围巾，侧挎着一个软软的小包。下面搭配一条黑色包臀短裙，底下露出细细长长的腿，好像只穿了一条肉色丝袜……“你穿这么少……不冷吗？”韦隽城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问。李小苗噗嗤一声笑了，然后把自己的打底裤揪起来给他看：“这不是丝袜，是打底裤，里面有绒，很厚的。”也不怪他，他一天到晚都在学习，很少关注女生穿着，估计是分不出肉色的打底裤和裸腿穿丝袜的区别的……“公交车到了。”李小苗还在想是不是自己在学校穿的太随意了，不然自己他连看她穿个打底都能惊讶成这样。她每天都跑步，自然是运动裤休闲装穿的多，而且压根不怎么关注自己的衣着。又不是柳漓，穿衣服能一个月不重样。韦隽城看她半天不动，直接拉过她的袖子带着她上了公交，刷了两次他自己的公交卡。好在是始发站，还有位置坐。韦隽城放开她的袖子，让她坐靠窗的位置，自己坐在外面。心慢慢静下来，她低头打开手机，按亮屏幕又锁屏，按亮又锁屏，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只能瞧见她微弯的唇角。她弓着背把胳膊肘垫在膝盖上用手撑起自己下巴，侧头看着外面的风景。今天天气不算好，北风呼呼的刮，天色也灰蒙蒙的，格外阴冷。路人都多半裹着棉袄羽绒服和围巾，真没什么好看的。可她总感觉身边的人呼出来的热气都落在她耳朵里一样，让她心思杂乱，连正常开口说话都做不到。韦隽城靠着椅背坐好，对眼前只属于他们俩的时光已经很满意。于是两个人一路上都没有说过话。李小苗假装看风景，韦隽城看假装看风景的她。到了公园，李小苗才下公交，就被冷风灌的一哆嗦，也顾不上美不美了，又把围巾裹了一圈，把羽绒服的帽子也拉起来戴着。韦隽城顿时觉得自己犯了错。今天实在太冷了……公园才修没多久，几排巨大的香樟都还只是枝丫状态，叶子都没有一片，还裹着保温的草绳。目力所及一片荒芜，能看到远处一个巨大的人工湖。北风吹的李小苗眼睛都睁不开。韦隽城恰好相反，他紧张的有些发热。也不能完全怪他，秋天公园还没开放的时候他和他爸妈一起来的，景色很不错。好在李小苗没露出半点埋怨的神色，小跑了几步，回头朝韦隽城喊了一句：“这个地方很适合跑步哎，鬼都找不出来一个。”韦隽城抿住了嘴，笑不出来了。李小苗走了几步，身上稍微有点热度，就有一句没一句地和韦隽城说话，说这个小城市里的吃的，说寒假，说过年。“我不喜欢过年……”聊到这个，李小苗神色有些灰暗。“因为什么不喜欢？”“家里亲戚都很烦。不是和我爸妈哭穷，就是催他们趁年轻再生个儿子，说儿子才靠得住女儿终究要嫁出去，甚至说要把他们多生的儿子过继给我爸的话……”“还有这样的人？”韦隽城惊讶。韦隽城爷爷是军人出身，外公外婆也是书香世家，他爷爷奶奶外公外婆都在省会，周围亲戚都比较有修养，绝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而且我期末没有考好，全班倒数了。回家他们问到，又要说了。”李小苗暂停了一下，清清嗓子，学着她姑妈尖刻的嗓音：“我早就说了你家李小苗成不了气候的，女孩子到高中成绩一准会下降，比不上男孩子。男孩子都是潜力股，只要稍微花点心思在学习上，都能超过女生！”韦隽城轻笑出声，“成绩好不好还是看个体的，我们学校高考去年还有大前年的第一名都是女生，去年全省的高考状元也是女生。用功这个事情和性别无关。”“我也这样觉得！”李小苗看向韦隽城，眼睛亮晶晶的。“不过，”韦隽城用目光抓住她，“你学习不是为你家人学的，成绩变差失落的不是他们，变好了得意的也不是他们。”这些道理李小苗心知肚明，这会儿就有些心虚了，只好别过脸去看湖面。韦隽城朝李小苗靠近一点，微微弯腰曲肘俯在人工湖栏杆上，让自己和李小苗平齐。“小苗，”他清清楚楚的唤了她一声，“我知道我本来没什么立场管你。”李小苗知道下面肯定没什么好话了，转了个身背对湖面，摸出自己的手机来。“你要认真一点，哪怕只要那么一点点。我可以辅导你的数学，你不懂的都可以问我——你不能再犯懒了。”李小苗看着手机屏幕，脸色十分冷淡，心里把关你屁事怒吼了一万遍，嘴上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哪怕是她爸妈这样教育她，她都敢顶嘴，但是恰恰是韦隽城，她说不出来。虽然她学不学习确实不关他的事。左想右想，李小苗一句话都没憋出来，脑海里一片混乱。关他屁事——他在关心你呀——谁稀罕他这种关心——他说的都是为你好——还用他说——那你倒是认真点啊——我懒啊——你看看你，烂泥扶不上墙。李小苗自己和自己天人交战，吵了半天，生生憋红了眼睛。然而韦隽城还没发现李小苗的异样，他似乎也在考虑怎么继续说这个话题。“小苗，你很聪明。你只要稍微用心一点，都能有很好的成绩。”李小苗现在根本没有在听他说话。“这样我们以后就可以上同一个——”李小苗憋不住眼泪了，转身要走。韦隽城发觉不对伸手去拉她，拉得她一个趔趄，险些摔倒，手里的手机却没拿稳，顺顺当当的越过栏杆掉到了水里。啊——李小苗在心里尖叫一声，面上却只是愣愣的盯着水面，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眼泪安静的往下流，她还没来得及想通自己为什么要哭。到底是在悼念她才买了几个月的最新款手机，还是难过韦隽城嫌弃她不努力成绩不好，抑或是因为被同龄人教育产生了耻辱感。韦隽城放开李小苗的胳膊，用力拍了栏杆一下，又懊恼的抓住自己的头发使劲揉了几下。如果不是冬天，他肯定跳下去给她捞手机了。可是现在这寒冬腊月，他做不到直接跳进冰水里。“我赔给你……我们现在就去买一个新的。”韦隽城看向李小苗，她两只眼里蕴满了泪水，不住地往下掉，但是那张素净精致的脸上竟然连一丝悲伤的神情都没有。那个神色，让他感觉周身温度骤降十度。“不用了，手机耽误学习，掉了正好。”又吹了几分钟冷风，李小苗终于能说出话来。他看着她从包里拿出一包纸巾，抽出两张随意的擦了擦脸。她又看了一眼四周，似乎在找垃圾桶没找到，最后把用过的纸巾塞回包里。“天要黑了，我回家去了。”李小苗说完，抬脚往公园出口走去。她现在心里一片宁静。他说的对，学霸总是有追求的，不可能和她这种没追求的人同流合污沆瀣一气。和他走太近，是她影响了他。离他远点，估计他就对她没什么期待了。如果世上有后悔药的话，韦隽城现在想买十斤一次吞下去。他打死都不会和她说这个事情，更不应该专门把她约出来说这个事情。现在不仅惹她不高兴，还弄掉了她的手机——作死程度不亚于他初三参加省一中选拔考试的时候语文故意交白卷。走回公交站台，半天没等来一辆。韦隽城在她身后两步远的距离站着。“我赔你手机，你先回家，我明天晚上带去学校给你。”李小苗手抄在羽绒服口袋里，低着头面无表情，“都说了不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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