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数步之遥,一过火墙,却仿佛进了另一个世界。滚滚热浪有如灼红的刀剑,在肌肤上一蹭便似刮去一层皮般的刺痛。漆黑的烟尘扑面而来,叫人仿佛一头扎进油锅里,既烫热得难以忍受,又憋闷得透不过气来。
马一入火场便发了狂,双眼早以黑布蒙住,更是不辨方向,梗着头胡乱狂冲起来。秋往事见压不住,只得一个跟头翻下马背,眼看它没头没脑地冲进火堆,跑不多远便轰然倒下。
她用力睁着刺痛不已的双眼四下望去,见顾南城的马显然也失了制御,狂奔乱跳。顾南城身量较小,双脚踩不着马蹬,一下便被甩落在地。秋往事一惊,立刻奔过去,见她抱头蜷成一团,忙上前相扶,急问:“南城,跌伤了么?”
顾南城慢慢展开身躯爬起来,面色有些发白,显然受了惊吓,怔愣片刻才忽然笑起来,拍掌道:“你之前说,遇着险情抱头一缩便会没事,果然灵验。”
秋往事这才想起碧落甲,见宽大的赤红色衣甲套在她身上几乎从头盖到脚,防护颇周,她摔落之处地面凹陷,被砸出一个浅坑,人则活动言语自如,显然未受损伤,这才放下心。回头看身后火势连绵,已不易退出,倒是前方尚有通路,略一思忖,正色道:“南城,既然进来了,咱们便找到裴伯伯他们再一块儿出去。火那么大,大家都得拼命,没人能照顾你,你得自己走,不能乱跑,不能落下。你身上穿的这件衣服不怕火,只要缩在里头遮严实了便没事,所以就算走散了也别怕,躲在里头蹲着,千万别露头,等火烧过去。”
顾南城认真地点点头,向东南面一指道:“我看见米哥哥从那里飞过去了。”
“会飞也不知道带上咱们。”秋往事小声抱怨着,起身招招手道,“南城,咱们也去。”
“等等。”顾南城撩起碧落甲,自腰间系着的药囊中翻出两片宽大厚实的浅红色扇状草叶,递给她一片道,“北山流霞,揉出汁水后掩在口鼻,可辟火烟;若有烧伤处,取一小块嚼碎敷上便好。”
秋往事依言将叶片揉得汁水略出,取块布巾包了系在脸上,果觉气息顺畅不少。这一片区域皆是先前清草断火之处,虽仍是零零碎碎地烧了进来,却也尚有不少空地,火势也不甚高。秋往事腿上穿着碧落甲,又在鞋底绑上两片石块,遇有火焰断路也皆抱着顾南城直踏而过,一路向火海深处行去。
李烬之与裴初曲曲折折地觅路向外闯着,皆已是气息沉重,疲惫不堪。忽见李烬之仰头大叫道:“覆舟,我们在这儿!”
裴初吃了一惊,忙问:“覆舟?在哪儿?你不是说他出去了?”
语声未落,便听“呼啦啦”一阵风响,只觉眼前一暗,抬头看去,只见一个人影凌空滑翔而至,翻飞的衣袖燃着火,看去有如一只火鸟,横越过四丈余宽的火焰,直落在空地,就地一滚压熄身上火苗,立刻跳起来一把抱住裴初,叫道:“裴伯伯!”
裴初看着米覆舟从天而降,立刻想起卢烈洲战火之中以一当百出入乱军的数次相救,昔日豪情历历在目,本以为天人永隔,世间再无英雄,可眼前少年眉目神情样样皆如此熟悉,体内所淌热血,也分明仍与当日手足一脉相承。他一时心绪澎湃,泪盈于睫,用力抱着他,哽咽道:“覆舟,你没事就好。”
米覆舟感觉到他真切的关心,也不由感动,印象中的父亲一直只是个冰冷晦暗的模糊影子,这时却忽然泛起温暖的光泽来。
裴初拍拍他背脊,放开他退后一步,抬手抹去他面上熏黑的污迹,仔细打量着,忽道:“覆舟,把姓改回来吧,米姓配不起你。”
米覆舟愣了愣,他对卢烈洲素来毫无亲近之意,只有抗拒之感,着实不想冠了他的姓氏,可见裴初言辞恳切,眼中殷殷期待,一时又不忍拒绝。正吱唔着不知如何回答,忽听李烬之道:“两位,起风了,时间不多,有话不妨出去再说。”
裴初这才想起所处情势,虽在热浪之中感觉不出起风,可四下一看,便见火舌明显较先前蹿高了些,皆“呼啦啦”向着东面喷吐。他心下一紧,急道:“覆舟你不是出去了,又进来做什么?”
米覆舟回头望望火势,心下也并无全身而退的把握,却仍是拍拍胸口,笑道:“没事,我跑得比风快,火烧不着。裴伯伯,我带你出去。”
裴初回头望向李烬之,犹豫道:“你一次能带两人?”
未等米覆舟开口,李烬之已摇头道:“带一人已够勉强,如何再带两人。覆舟,你先带你裴伯伯出去。往事和南城也进来了,我去找他们碰头。你一会儿若有余力,便再回来接人,若无余力就别硬来。火再大也总有空隙,我能找着路出去。”
裴初略一迟疑,虽觉扔下李烬之未免不义,可心知自己不走,米覆舟也必定不走,情势紧迫,不容多做推拒,只得一咬牙,点头道:“李将军,我欠你一次情,但凡你活着出来,裴某日后必有所报!”
米覆舟看他一眼,沉声道:“你等着,我会回来。”随即便背起裴初,腾身一跃,整个人似一只风筝飘飘荡荡地滑出数丈之远,旋即落于大火背后,不见踪影。
李烬之看着两人走远,一时也觉心下有些发空,怔了片刻,忽听秋往事的呼喊声远远传来,忙心神一敛,认准方向,在纵横交错的火网间左穿右插,寻隙而进,待约摸靠近至她听力所及的距离,便也高声呼唤起来。
秋往事但觉遍体炙热,如被灼烤,体内血液似乎尽被蒸干,浑身如一块焦炭,仿佛一戳便能捅出个冒烟的窟窿。顾南城被她拖着踉踉跄跄走着,倒也步步紧跟,未出一声抱怨。一路不辨方向地蒙头前行,几乎连李烬之都已不记得,只想寻个水潭一头扎进去。蓦然听得喊声,顿时精神一振,一把抱起顾南城循声奔去。冲出一片浓烟,便见李烬之隔着一条丈许宽的长长火墙冲她招着手,近得仿佛触手可及。
李烬之虽早已知道她就在前方,可乍见她衣衫褴褛满面熏黑地自烟尘中钻出来,仍是喜不自胜,见火墙约有半人多高,她不能直闯而过,四下一察,觉出南面半里处火势较小,便一面向南奔去,一面招呼道:“往事,南边火小,往南边去。”
秋往事一眼望去皆是火光一片,这一绕又不知绕到哪里,见他明明近在咫尺,不耐烦再等,见这火墙也不算甚宽,便脱下外袍随手拧成绳状,高叫一声:“五哥,接着我。”
李烬之见她架势是要直接跳过来,吓一大跳,刚惊叫一声:“别……”已见她把顾南城背到背后,退后两步,向前疾冲一段便纵身跃起,同时将手中外袍向前直甩过来。
李烬之大骇,见她跃过大半之距便向下坠去,双腿早已没在火里,忙奔上前,也不管她甩来的长袍上冒着火苗,紧紧抓住用力一扯。秋往事本已向火中落去,被他一带,便又平平向前滑去,掠过火海,一头撞在李烬之怀里。
李烬之用力太猛,被她一扑,一时也收不住势,抱着她仰天跌倒,顺势翻身压在她身上,盯着她咬牙道:“你就非要吓我一吓。”见她不满地撇撇嘴角似要反驳,顿时俯身吻下。初时颇有些恶狠狠,随后便愈来愈轻柔缠绵起来。
秋往事心神俱醉,也不管周围烈火熊熊,伸手圈着他颈项,只希望就此把二十余日的思念一次补足。先前未见他时倒还不觉,这时肌肤相触,才觉渴求之烈,甚于猛火,如何紧密相贴皆觉不够,只恨不能就在这烈火中一同化了灰,就此骨血相融,再难分离才好。
正自物我两忘,忽觉头上有人不住拍打,初时还不做理睬,渐渐地越来越重,不得不恼怒地翻着眼向后望去,这才见铺散在地面的长发不知几时着了火,顾南城正蹦蹦跳跳地拼命用脚踩着。她吓一大跳,一把推开李烬之陡然坐起,面红耳赤地瞪着顾南城,倒似她比发上未熄的火苗更可怕,吱吱唔唔道:“南城,你、你……这个、还小……我们……”
顾南城匆匆绕到她身后,甩着衣袖替她扑打着火苗,直到完全熄灭才放心地松了口气。
秋往事见她什么也不说,反倒越发不自在起来,自觉应当解释些什么,便一面懊恼地扯着李烬之,一面搜肠刮肚地挤道:“南城,我们刚才……是……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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