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当空,众人一起返回歧阳城。这次的意外虽有很多人不幸被虏,但无一人死亡。
歧阳城的城门在半夜被打开。
守城的官兵看到众人把城主和其他兄弟给带回来,脸上兴奋得全是喜色,忍不住大声嚷嚷。弦歌坐在马背上,笑意满面地冲他们招手。
城门打开的声音,马蹄奔腾的声音,城里的很多百姓都从床上醒来,家家户户的灯都点亮了,大部分人兴奋地站在家门口向他们的城主欢呼,仿佛军队打了胜仗凯旋归来的样子。
弦歌一路招摇地向自己的府邸行进,嘴里低喃,“到底是我治理的城池,看看,像过节日一样。”顿了顿,她回头朝林因不怀好意地笑笑,然后一把推他下马,“明天再把马还你,我今天骑它回府,你就走着回家吧。”
林因欲哭无泪,只能点头。
队伍解散,弦歌驾着马骑到符雪迟身旁,开口道,“雪迟,湘玲身体很弱,你载着她骑慢点,我先回府了。”说完,既不看他们二人的神色,也不等他们回答她就跨下一用力,“驾”的一声,马蹄奔腾前进。
符家的府邸历史悠久,作为雀南国的大家族的确颇有气派。黄瓦红柱,重檐叠顶,厚实尊华。院落门阕层层推进,次序井然。亭台楼榭精巧华美,阶梯边都植有不同高低的树木或灌木。院子里满是青石铺成的石阶,池塘碧水清波。
符霜霖坐在雕花大椅上,可才坐一会儿又蠢蠢欲动,坚毅的脸上隐现焦急之色,摆放在腿上手毫无节奏地焦急拍打,坐一会儿站起来,站一会儿又不耐地坐下。他不住地叹气,目光透过窗户望出去,却什么也没看到,他索性又站立起身,在房间来回不断地踱步。
弦歌回到府邸后立刻就往符霜霖的书房跑去,才一进门,就看到这火暴三伯正睁着一双可怕的眼睛狠狠瞪着自己,怒喝一声,“你还有脸回来!符家的脸都被你给丢光了!”
唉,就知道回来肯定会挨骂。她也有够犯贱,还主动送上门来让人骂。弦歌笑笑,懒散地打哈欠,“三伯,有什么要骂的就快点骂,现在已经很晚很晚了,我还想回房去睡觉。”连续两个“很晚”再加上她那个生动的哈欠,弦歌觉得自己已经深切地表达了疲惫。
还敢这么跟他说话?符霜霖怒目一瞪,下手动作极快无比,“啪”的一个巴掌,声音回荡在整个书房中。“你这是什么态度?”
脸上立刻产生刺痛感,丫的,在冷立那边要挨打,回到这里还得挨一巴掌。弦歌闷闷地想,三伯都这把年纪了怎么动作还这么快?难不成她这辈子都得生活在暴力之下?她揉揉脸蛋,自动自发地越过他,坦然坐在那张雕花大椅上,“符三爷,有问题的不是我的态度,而是您老的态度。我好歹也是一城之主,你看看你,居然敢对城主动手,果然没有尊卑之分。”
符霜霖的怒火顿时烧得更盛,狠狠捏紧自己的拳头,用尽所有的理智才没继续动手。他重重捶一下桌子,茶水溅飞。“你以为你闯得祸还不够多?雪迟为了救你出来居然擅自调派军队,你知道后果么?”
“哈哈,还是三伯书房里的茶水最香,连点心都比我那里精致些。”弦歌替自己倒了杯茶,轻抿一口,又拿了两颗花生米弹进嘴中。突然意识到身旁还站着一个盛怒的老头,她笑嘻嘻地转头,“三伯不用如此伤心,虽然雪迟是你养大教大的,可他犯下这种错误你也不必太过自责。”
“滚!”这小兔崽子非得气死他才甘心,符霜霖又重重地捶一下书桌,桌角被震起来,一只茶杯摔到地上,乓铛摔破。
弦歌眨眨眼,不是吧,今天这么容易就过关了?“三伯,你这是在暗示我可以回房睡觉去了?哈哈,虽然现在晚了点,那我就……”
“你他妈给我闭嘴!”符霜霖简直想亲手掐死她,他怒气冲冲地站在弦歌面前,面色被气得通红,伸手颤颤得指着她,“你做过什么自己心里清楚,别以为我猜不到你在想什么!符弦歌,我问你,这次被虏难道你不是你的预谋?雪迟他傻傻地什么也不怀疑,那不是因为他笨,是因为他相信你他喜欢你,所以什么都不去怀疑!符弦歌,你究竟想做什么给我说清楚!别害整个歧阳城陪你一起遭殃!要不是因为当年大哥的坚持,你以为我会容你到现在?”
弦歌定定的望着他,收敛起顺便的态度,目光认真。忽然,她咧嘴一笑,“三伯,我一直以为你差不多到老糊涂的年纪了,没想到还这么精明。”她垂下眼眸,嘴角微微勾起,从声音中听不出任何情绪,“放心,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不会拖任何人下水。”
“好,好,你的事情我也不敢管,现在我们谈谈另一件事。”符霜霖的语气缓和起来,隔着一张小茶几坐在弦歌旁边,目光紧紧抓住她的神情变化。“府里有奸细的事情你应该查到了吧?”
弦歌身体一滞,很快掩饰过这份不自然,她继续谈笑风生,“这事我也会办好,不劳三伯操心。”
哼哼,这死丫头终于被他抓住弱点了。符霜霖的脸上显现出笑容,一脚搭到另一脚上,“你劳师动众玩出这么大一个局,还在冷立那疯子手下吃了不少苦头。怎么?奸细的事情你又不想说了?泄露情报的人应该是古湘玲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今天,我就要你在这里表个态?你究竟打算怎么做?”
弦歌斜睨他一眼,站立起身。“我会把她逐出歧阳城,还请三伯手下留情。”
手下留情?符霜霖摸着胡子笑,“一次不忠,百次不用。弦歌,你这么心慈手软可不是城主的做派。大哥以前没教过你?祸患要尽早根除!”说罢,他做出一个“斩杀”的手势。
弦歌垂眸,“爹只教过我要以德服人。”
“哈哈,符弦歌,你在讲笑话啊?当年你初登城主之位时多少人反对?你给他们下马威的时候那叫一个狠,你那时候想过以德服人没?”
弦歌低头不语,沉思片刻,她两步走到符霜霖面前,弯腰抱拳,语气恭谨,“希望三伯手下留情,放湘玲一条生路。”
唔,感觉不错,很久不见这丫头这么恭敬的样子了。从小就知道跟他顶嘴打架,现在这么垂头顺目的样子说实话还真有点不习惯。不过,哈哈,看着她这模样心情都好多了。“你是城主,你的权限比我大,你若有能耐自然能防着我对她动手。不过,身为长辈我要提醒你一句,总有一天你不要后悔现在做出的决定。”
弦歌不语,瞥他一眼,抿唇道,“那我就先回房了。”
“滚吧滚吧,看着你就碍眼。”
弦歌走出书房,走到门边时突然停住了脚步,她扶在门枢上,并未回头,缥缈的声音缭绕于屋中,“三伯,如果我这次逃不出来,你会采取什么应对?”
“废话,当然是扶持雪迟登上城主之位。”
呵呵,果然。弦歌回头一笑,“说句实话,正是因为有你三伯坐镇歧阳城,我才敢到处胡来啊。”
“滚,找什么借口!”一道茶杯掷地的破碎声。
凉风袭面,黑发荡漾在一片夜幕之中。池边的梅花散发出阵阵清香,醉人心扉。弦歌走在院子里,望着黑暗中的湖面静静发呆,嘴角微微笑着。
“又吵架了?”
“呵呵,我和他哪天不吵才不正常吧?”弦歌回头望去,对着站在阴影里的符雪迟璀璨一笑,“湘玲已经睡下了?”
“嗯。”符雪迟手中拿着两小盏酒壶,刷的一声,酒壶在夜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扔到弦歌手中。他拔开盖子,远远一致敬,“欢迎你回来。”
弦歌仰头一口,擦擦嘴巴,笑得自然惬意。“辛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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